警车溅着水花驶远时,林疏棠正蹲在仓库门口核对证物清单。
唐生拎着个证物箱走过来,往她身边一蹲。
“沈队这是妻管严啊?”
林疏棠忍不住笑:“周薇是真担心她。”
“谁不担心?”唐生瞥了眼仓库里忙碌的技术队,“那铁钉划得可不浅,沈队硬是撑到排爆结束才出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剥开糖纸递过去,“先垫垫,估计得忙到后半夜。”
林疏棠接过来塞进嘴里,可可的甜腻混着雨气滑进喉咙,稍微压下了些胃里的空荡。
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划掉最后一项,抬头时看见小宁正指挥着警员把周向明押上警车。
那家伙还在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陈俊荣走过去瞪了一眼,瞬间闭了嘴。
“剩下的交给我,你去跟看守所对接,把人犯交接清楚。”唐生说。
林疏棠点点头,起身时膝盖麻得差点站不稳。
雨还在下,只是势头弱了些,风裹着湿冷的潮气往骨头缝里钻。
她裹紧外套,看着警车依次驶离厂区,只剩下技术队的人和几个留守警员,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里来回晃动,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押解周向明去看守所的路格外漫长。
高速上的积水反射着车灯,车厢里只有周向明偶尔的哼唧声。
车厢里的空气像被梅雨季的湿气泡透了,像浸在福尔马林里,带着股滞重的、裹着水汽的闷味,连呼吸都像要扯着肺叶发沉。
每口都黏在喉咙里,散不去的湿冷混着陈旧气息,像泡久了的标本,连骨头缝都透着僵滞的潮。
林疏棠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想歇会儿,膝盖的酸胀和后颈的僵硬却像小虫子似的爬,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
对面的周向明还在哼哼唧唧,铁链子被他蹭得哗哗响。
刚才在工厂被制服时的疯狂劲儿没了,此刻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你们耍阴的…有本事单挑啊…”
“别碰我!要不是那家伙从上面跳下来偷袭…”
林疏棠捏了捏眉心,懒得理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秦言发来的:【林警官,还没回来吗?】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像落了颗温柔的星。
林疏棠望着窗外飞逝的夜色,耳边是周向明模糊的咒骂和车轮碾水的声响,心里却突然清晰地浮起一句话——我站在硝烟里,硝烟之外,有人等我回家。
她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回了个“快了。”
屏幕关掉的瞬间,瞥见周向明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毛。
“看什么?”林疏棠的声音冷了下来。
周向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黄牙:“看你啊,警官。长得人模人样的,下手倒挺狠。刚才扑过来那下,是想谋杀啊?”
旁边的年轻警员皱了皱眉:“周向明!老实点!”
“我怎么不老实了?”周向明梗着脖子,手上的锁链又响了一阵。
“我跟这位漂亮警官聊聊天不行啊?说起来,你这么凶,以后谁敢要你?怕是连对象都找不到吧?”
林疏棠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冷得像结了冰。
周向明见她不接话,反而更来劲了。
他扭动着被手铐锁住的手腕,试图凑近些,铁链在狭窄的空间里撞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被我说中了?也是,当警察的,天天跟我们这些人打交道,浑身都是煞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闭嘴!”旁边的警员厉声呵斥,伸手想去按住他。
“我偏要说!”周向明猛地挣开,眼神像疯狗似的盯着林疏棠。
“你们这些穿警服的,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指不定干了什么龌龊事……就你这样的,怕是连自己家人都……”
“你给我闭嘴!”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惊雷,震得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周向明都愣了一下,脸上的嚣张凝固了。
周向明愣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更刺耳的笑,铁链子被他挣得哐当乱响。
“哟呵?急了?我说中你痛处了吧?”他歪着头,眼神里的怨毒混着点扭曲的兴奋,“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了?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
旁边的年轻警员忍无可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周向明!警告你最后一次!”
“警告?你们警察就会这套?”周向明猛地甩开他的手,尽管被手铐锁着,上半身还是疯狂扭动。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把我抓了就完了!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癫狂:“就你这女的,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家里要是有男人,早跟人跑了!没男人?那更惨,守活寡吧你!”
林疏棠闭着眼没理他,指节却在膝盖上攥得发白。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周向明见她不回应,反而更来劲,唾沫星子溅在对面的铁栏上,“我看你那手机响得勤,是不是哪个野男人发来的?也是,像你这样的,也就配跟些不三不四的……”
“周向明!”年轻警员气得脸都红了。
“让他说。”林疏棠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周向明脸上,那眼神像在看一块腐烂的垃圾,连愤怒都懒得给。
周向明被她看得莫名发怵,嘴里的污言秽语顿了顿,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怎么?怕了?我告诉你,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没一个好东西!表面上正义凛然,背地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疏棠突然倾身向前,隔着铁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抵在他眼前。
“刚才我队长为了拦你那下,胳膊上被划了四厘米的口子,现在可能还在医院缝针。”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你在仓库里埋的炸·药,够判你十个无期。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再加个侮辱警务人员,够你在牢里多待五年。”
她顿了顿,看着周向明瞬间僵住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想骂就继续,我不拦你。反正你的刑期,多五年少五年,区别不大。”
“你以为用“贞操”“男人”这些词就能捆住一个女人?”她的眼神扫过周向明错愕的脸。
“你太看得起这些东西,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穿这身警服,靠的是自己追过的线索、抓过的罪犯、破过的案子,不是你嘴里那些龌龊的东西。”
“我有没有人要,跟谁在一起,更轮不到你这种败类置喙。”
每句话都像一记耳光,清脆地扇在周向明脸上。
他张着嘴,那些污秽的词语像被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车厢里终于安静了些,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铁链偶尔的摩擦声。
但没安静多久,他又开始低声咒骂,这次声音小了些,像只被打蔫了的狗在哼哼,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你们耍阴的”“不得好死”。
林疏棠没再理他,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
等后来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
周向明大概是骂累了,也或许是被那番话戳中了痛处,之后一路都没再出声,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重的呼吸,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林疏棠却没再觉得烦躁。
车窗外的光忽明忽灭地打在脸上,她想起秦言发的那条消息,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手机外壳,心里那点被搅起来的戾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有些人,根本不配让你动气。
她只要朝着有光的地方走,朝着等她的人走,就够了。
林疏棠在心里默默数着高速出口的路牌。
还有四十分钟。
还有三十分钟。
快了,秦言应该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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