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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冬权

楚瑛的死,如同投入深湖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湖面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下人们依旧各司其职,妃妾们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只是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漂浮着一丝更加谨慎小心的气息。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庭院、屋脊,覆盖了那夜残留的无形血腥气,也仿佛暂时埋葬了所有的殇逝与惊惶。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压抑,让人心慌。

我也以为,这般粉饰太平的宁静,或许能勉强维持到年关。

然而命运似乎从不甘于真正的沉寂,总要在人稍稍松懈时,投下新的变数。

就在初雪过后不久,檐角的冰凌都尚未凝结牢固,一个消息猝然炸响,再次打破了府中那微妙的、脆弱的平衡——盛望舒被诊出有了身孕。

这是裕王府第一位嫡出的子嗣,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谢清裕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对盛望舒的关怀体贴更是骤然升级,到了近乎无微不至的地步。

盛望舒向来节俭,然而谢清裕也这一次也没由着她,各种珍稀罕见的滋补药材,还是什么精巧绝伦的玩器摆设,乃至时令鲜果、精致点心,都流水般源源不断地送入正院。

谢清裕甚至抛却了许多前朝事务,亲自过问王妃的饮食起居,叮嘱厨房按照太医开的安胎方子准备膳食,连盛望舒房中炭火的冷暖、熏香的浓淡都要一一过问。

一日清晨请安,众人齐聚正厅。盛望舒院里的火盆烧得格外旺,谢清裕也难得地在场,坐在上首,目光几乎黏在了在盛望舒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眼神里的温柔与期待,几乎要满溢出来,语气是许久未闻的轻快与昂扬。

“望舒,你如今身怀六甲,乃是府中头等大事,一切琐碎庶务再不可劳神费心。必要好生静养,万事以你与腹中孩儿为重。”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我与慕容舜华,温和瞬间收敛,转为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府中一应事务,便暂由羲和与舜华共同协理,为望舒分忧,不得有误。”

慕容舜华的目光始终落在谢清裕身上,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明艳的眉眼间流转着独属于将门虎女的傲气,语气却添了几分嗔意,“殿下,妾身在北境时,学的一直是纵马驰骋、弯弓射雕,图的便是一个痛快自在。管家之事,本就不是妾身所长,还请殿下饶了妾身,舜华只盼着能时时陪伴殿下左右,为您解忧添趣呢。”

谢清裕对她的性子似乎早已习惯,面上露出一丝无奈,无奈中又分明带着几分受用与纵容。

他摇了摇头,像是拿慕容舜华没办法,目光便最终、也是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身上。

“既然如此,羲和,你素来沉稳细心,处事妥帖,便多费心些,舜华从旁协助即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等同于将主事之权,明明白白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压下心中那一丝不易为人道的、终于触碰到实权的隐秘悸动,上前一步,恭敬地、分毫不差地行礼,声音努力维持着惯有的沉稳:“妾身遵命。定当恪尽职守,竭尽全力处理好府务,必不使娘娘与殿下为琐事烦心,以报殿下、娘娘信重之恩。”

对我来说,这无疑是入府以来最关键的契机,协理府务,是我在这王府为自己争取到的第一个实实在在的筹码。

慕容舜华可以凭借家世与恩宠骄矜自恃,不屑于此,而我景羲和却必须牢牢抓住。我要让谢清裕看到我治理内闱的能力,待他继承大统,我在后宫的地位必将更为稳固,有望获得更高的位分,乃至协理六宫的实权。

恩宠易逝,唯有信任与权力,才是我能紧紧握在手中的,无法动摇的依凭。

消息传出后,反应各异。

下人们的态度变得微妙,观望者有之,试图奉承讨好者亦有之,谨慎打量、暗自掂量的目光无处不在。

慕容舜华倒是真心对此浑不在意,或者说,她根本未曾将这些俗务放在眼里。

她依旧是团明亮灼热的火,全心全意地缠绕在谢清裕身边,纵马、射箭,享受着独属于她的、纯粹而张扬的恩宠,仿佛外界的一切风云变幻都与她的世界无关。

倒是兰殊,在一个雪后初霁的午后,踏着未尽的积雪,悄然来到了我的院落。

我迎她入内,拂去她肩头细微的雪沫,将早已备好的暖手炉递到她手中。

兰殊捧着暖手炉,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屋内燃得正旺、偶尔噼啪作响的炭火,唇角忽而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意味的弧度。

“你这屋里的炭火,烧得倒是足。听我那儿的侍女嘀咕,今冬份例里的炭,似乎总不如往年的耐烧,屋里总泛着些潮冷的寒气。”

她语气平和,听不出抱怨的意味,末了,才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看来,恩宠与权势,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同在这府墙之内,滋味也迥然不同。”

即便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落在我耳中,却依旧让我的心紧紧揪了下。

我立刻倾身,急切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定是那些下人惫懒,或是分发时出了差错。我这就让沉香去查,立刻从我这里的份例里,拨一半......不,拨最好的炭给姐姐送去!断不能让姐姐受一丝寒气。”

兰殊静静地听着,对于我要赠炭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并未推辞,只是反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以示谢意。

我看着她清冽的眼眸,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劝道:“兰殊姐姐,你才情品貌皆是上乘,何苦总是这般淡然处之?若能稍加用心,在殿下面前展露一二,以姐姐之能,又何须在意区区炭火冷暖?日子定然比现在要舒心许多。”

待听到我劝她争宠之言,兰殊却缓缓摇了摇头,清冷的眉眼间莫名蕴着一种勘破世情的通透与平静。

“羲和,你的心意我明白。”

兰殊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只是人各有志,亦各有其路。争宠献媚,非我所能,亦非我所愿。炭火不足,添衣便可;人心若不足,便是身处锦绣堆,亦觉寒凉刺骨。”

她目光望向窗外,语气飘忽了些许,“我宁愿守着这一方清净,读我的书,弹我的琴,画我的画,虽清冷些,却自在。殿下身边已有如你这般玲珑心窍、堪当大任者,也有如慕容舜华那般明媚鲜活、足以慰辛劳者,又何必再多一个勉强自己、曲意逢迎的苏兰殊呢?”

她转回头,对我微微一笑,紧紧握住我的手,笑容里带着些许怜惜,或许是对我,也或许是对这府中所有身不由己的姑娘。

我知道,这便是兰殊的选择了。

我心中既有些许遗憾,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与怅然。

在这争奇斗艳的王府后院,能如她这般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甘于为此承受代价,何尝不是一种更需要智慧和勇气的坚持?

“姐姐...”我最终只是唤了她一声,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再也劝不出口。

温暖的时光总是短暂,送走苏兰殊后,我重新坐回书案前,面对堆积的账册与待处置的事务,心情已与先前不同。

我需要精准地权衡各方势力背后的盘根错节,需要小心翼翼地揣摩谢清裕未言明的意图与盛望舒默许的底线,还要在不动声色间,甄别、收拢那些或许可为己所用的人心。

我深知,自己正在一砖一瓦地、小心翼翼地塑造着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不可做铁面无私、不通人情的酷吏,更不能沦为趋炎附势、毫无原则的墙头草,须得是一个既恪守规矩底线、又懂得审时度势予以通融,深谙平衡之术的、合格的,令人信服的未来掌权者。

在处理这些繁杂具体事务的间隙,我去正院向盛望舒汇报请示、请安问候的次数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她孕吐的反应似乎比寻常孕妇更严重些,脸色总是透着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即使屋内地龙烧得暖和,她裹着厚厚的狐裘,指尖也常常是冰凉的。

盛望舒总是强打着精神,耐心听我条理清晰地讲完各项事务的处理情况和遇到的难题,然后给出简洁却往往能切中要害的指示,言语间依旧维持着一府主母的从容与威仪。

但不知为何,我总隐隐觉得,她精致描画的眉宇间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虑与疲惫,不像寻常初孕女子那般沉浸在喜悦和期待之中,反而像是独自背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不但如此,我还多次发现,盛望舒并不总是在正院里歇息,而是屏退左右,独自去了府内东北角一处较为僻静的小佛堂。

佛堂里面青烟缭绕,檀香的气息沉静肃穆,盛望舒跪坐在冰冷的蒲团上,单薄的背影在袅袅青烟中显得异常虔诚,也异常孤寂。

她时常那么静静地跪着,也并不顾忌腹中的子嗣,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一待就是许久,仿佛只有在佛祖慈悲而沉默的注视下,才能为她那颗沉重的心寻得片刻的、虚幻的安宁。

听到我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才缓缓回过头来,带着些被打扰后的倦怠与空洞的平静。

见到是我,盛望舒勉强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声音有些沙哑:“是羲和啊,有事?”

我连忙道明来意,她静静地听完,没有多问,只简短地给予了答复,示意我自行处理便是。

我接过她递还的册子,看着她苍白憔悴的侧脸,终究没忍住,轻声劝道:“娘娘,您身子重,最需保暖歇息,这佛堂阴冷,香火气也重,待久了于身子无益,还需多保重凤体才是。”

她闻言,抬手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语气飘忽,“无事。只是觉得唯有在这佛前,心里才能得片刻真正的清净,也安稳些。”

她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神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清明与力度,甚至带了几分托付的意味,“这些日子,府里上下下的事,有你在,我很放心。羲和,你做得很好。”

她的话语虽是肯定勉励,却更让我觉得那平静语调下正压抑着惊涛骇浪。

这个冬天,我在无尽的忙碌中初步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是一种奇异的、令人上瘾的感觉,仿佛能将资源,乃至一定程度上他人的命运和喜怒,都隐隐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渴望更多。

慕容舜华依旧沉浸在她那单纯而炽热的情爱世界里,对身边悄然变化的权力格局与人心情状浑然不觉;苏兰殊则依旧远远地、静静地望着,为我得到的机遇与展现的能力而由衷欣慰,却也始终恪守着她的分寸与距离,不曾靠近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冰雪厚厚地覆盖着这座繁华、森严而危机四伏的王府,银装素裹,将一切肮脏、血腥与算计都暂时掩埋、冻结起来。

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平静不过是假象。

当漫长的寒冬过去,温暖的春天来临,冰雪消融之时,那些被压抑、被隐藏、被暂时冻结的一切矛盾、**与野心,都必将破土而出,迎来更加激烈、更加残酷的较量与纷争。

女主的事业正冉冉升起......[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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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冬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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