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更高的目标悬在前方,人果然能爆发出更大的能量。林之桃在学校排行榜上的名字就没掉出过前五,初三下学期更是牢牢钉在了第一的位置,她学习认真,沉静懂事,真可谓是所有老师眼里的乖宝宝,香饽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乖宝宝”,却在全市模拟考的当天,逃学了。
老师们急得到处找,问到董董时,她只是用力摇头说着不知道,低下头时才露出眼里的心虚。
时间倒回到昨天放学。
“之桃,太谢谢你这些天的魔鬼补习啦,我感觉我现在是全身的才华等待施展啊!”
“明天就是你施展的时候了。”
“明天我定会一鸣惊人——!”
忽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握住的拳头停住,“对了之桃,明天模拟考,那你岂不是参加不了你姐姐的婚礼了?”
“唰——”
手里正在整理的卷子滑落下去,散了一地。
“婚礼?”她抬起头,像是没听懂这两个字,“谁的婚礼?”
“啊?你姐姐啊,就是你说过对你很好的那个大姐姐。”
“董董,你开什么玩笑?”她只能皱巴巴的挤出这句话,脸上的笑是不愿相信的掩饰。
“你不知道?你姐姐是不是叫郑雁来?”
“......是。”
“那就是了,我哥是那个新郎的学生,我爸也认识他,昨天我家收到大红请帖了,我看照片就是你姐姐,上面写着郑雁来。”
林之桃已经听不清后面的话了,新郎,婚礼,请帖,这几个词在她脑袋里嗡嗡环绕。
“你搞错了吧...”
对,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就是董董看错了,
长得像而已,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名字一样也不稀奇……
她拼命在心里否认,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跑了出去,动作快得近乎失控。
“之桃!你去哪啊?”
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指令。跑出教学楼,跑过操场,冲出学校,一路跑到长途汽车站。
一定是搞错了,她不相信,她必须要亲眼去看看,去证实那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买了最近一班车的票,一路颠簸到市区,熟门熟路地跑到郑雁来家门口。
恰好,她也在家。
“小桃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跟着进门,机械地在沙发上坐下。
郑雁来给她倒了杯温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今天不是该在学校吗?”她仔细看着林之桃发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不由得担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话堵在喉咙里,涩的发疼,她该怎么问?
最终,她还是抬起头,直直看着郑雁来的眼睛,声音发颤:“姐姐,你是...要结婚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笑了一下,语气平常。
完了。
简单的六个字,却彻底戳破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脱口而出,问完她就后悔了,姐姐有什么义务必须告诉她呢?
“你不是说过明天是模拟考嘛,我怕耽误你考试,打算等你考完再说的。”她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你急匆匆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呀?”
林之桃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手里的玻璃杯。
郑雁来摸了摸她的头:“吃饭了吗?饿不饿?”
“不、不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林之桃才张开嘴巴。
“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这个无理的要求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又得寸进尺。
郑雁来却并不生气她的无理,只是沉默了一瞬,在她身边坐下。
“之桃,结婚是件很正常的事,人到了某个阶段,总会走这一步的。”
“那你,喜欢他吗?”
郑雁来微笑了一下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多么轰轰烈烈,彼此尊重,条件合适,能安安稳稳,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就够了。贾老师人很好,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各方面都合适,这样......就挺好的。”
她对爱情本就没有过向往,甚至怀疑自己天生缺乏那份炽热的情感,天生缺那根弦。她目睹过身边同事朋友步入婚姻——大多也是这般,谈不上多深刻的爱恋,只是到了年纪,遇到一个条件相当,彼此不讨厌的人,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分担生活,抵御风险,她并不觉得怎么样,反而认为这是能让她的生活保持一种稳定的正常状态,或许也能让那些关于“年纪”、“稳定性”的窃窃私语消失,让她更能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她真正看重的事业。婚姻对她来说,不是情感的归宿,更像是一个理性和社会性的必要选择。
贾长林追求她有些年头了。谈不上心动,但确实是周围人眼里,也是她理性衡量下最合适的人选。
既然迟早要走这一步,那为什么不选一个最省心,最合适的呢?
她看着眼神情绪低落的孩子,放软语气道:“别担心,就算姐姐结婚了,我对你的好一点也不会变。”
不是的,她只是......只是不能想象,也不愿想象姐姐身边会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能接受她的生活里会挤进另一个人的气息。
她不想,一千一万个不想,心里乱糟糟的发疼。
“我送你回学校吧?明天还要考试,很重要,等放了假我就去接你,好吗?”
“乖。”
这是林之桃第一次,从心底里抗拒这个字。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我会自己坐车的,不用姐姐送了。”
“那我送你去车站。”
车站入口,郑雁来看着她检票进去,朝她挥挥手,才转身离开。
林之桃站在人流里,看着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然后,她毫不犹豫地逆着人流,飞快地跑出了车站。
这次,她没有听话。
第二天,云海市某酒店宴会厅。
林之桃混在宾客中,穿着校服,像一株误入繁花盛宴的野草,格格不入。她躲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前方被精心布置的舞台。
音乐响起来了,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到入口处。
她看见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挽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步一步,沿着红毯走向舞台中央。
姐姐今天真好看,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她都还要好看,像是把所有星光都穿在了身上,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姐姐笑了,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如果......如果此刻站在姐姐对面,穿着西装和她对拜的人,是自己呢?
这个念头如闪电一般,劈开她所有不明所以的情愫。
原来,她的仰慕早就变了质,
她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她在这一刻,在姐姐的婚礼上,才终于读懂了。
多可笑啊……
司仪的声音热情又激昂:
“现在,请新郎新娘相对而立,牵起对方的手,凝视着彼此的眼睛。在这个神圣的时刻,我想问新郎贾长林先生,无论未来的日子是富有还是贫困,是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陪伴在郑雁来女士身边,爱她、呵护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同样,我想问新娘郑雁来女士,无论未来的道路是平坦还是崎岖,你都愿意坚定地站在贾长林先生身旁,支持他,理解他,与他携手走过一生吗?”
“我...愿意。”
“新郎,请拿起这枚象征着永恒与承诺的戒指,轻轻地戴在新娘的左手无名指上。”
钻戒缓缓推进郑雁来的无名指,戴上的一刹那,郑雁来轻轻皱了一下眉,快得如同错觉。那冰凉的金属环箍在指根,有种陌生又说不出的不适感,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
姐姐,是别人的新娘了。
林之桃再也看不下去,转身,低着头,逆着满场祝福的目光和掌声,一步一步挤出喧哗的大厅。背后的欢声笑语猛烈袭来,却将她推得更远,更孤寂。
回学校的汽车颠簸在公路上,她靠窗坐着,把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窗外是快速倒退的风景。
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一颗接一颗,悄无声息,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
玻璃映着她流泪的眼睛。
再等等我,好吗?
我会很听话,我马上就会长大,我会长得很快很快,快到你一回头,我就能站在你身边了。
求你了……再等等我……
可是,还能等到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车厢里空气沉沉,偶尔有乘客相互交谈,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的少女,正用一场无声的溃败,祭奠她还未开始就已经彻底埋葬的,兵荒马乱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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