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了那个安静的家，干净，整洁，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郑雁来直接把林之桃的行李拎进卧室，林之桃就一步步的跟在后面，
房间不大，朝南，阳光能晒满大半张床。
“被子褥子都是新晒过的，应该很暖和。”她说着，动手利落的铺起床单，“你看看还缺什么，明天我带你去买。”
林之桃站在门口，看着姐姐为她忙活，心里那种不真实感又冒了出来，这间明亮温馨的房间，好得像梦一样。
“不缺，什么都不缺。”她小声说。
安顿好住处，郑雁来又带她熟悉家里，她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饿了就自己拿来吃，不用等我，”她指了指厨房的微波炉和电饭煲，“等会儿我教你用那个，我要是加班回来晚，你就自己先吃。”
林之桃点头。
看着林之桃这听话的小模样，郑雁来忍不住轻笑。
她又拉开几个抽屉，里面是备好的新毛巾、牙刷、牙膏，甚至还有女孩子用的头绳和发卡。一看就是提前做足了准备。
“这些都是给你用的。”
郑雁来也没经验，准备的时候犯了好大一阵愁，想着那就什么都买一点吧。
这种事无巨细的的妥帖照顾，让林之桃有点无措，又贪恋不已，就像一棵久旱的小苗，被突如其来的细雨包裹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小心翼翼地吸收.........
假期的日子，就这样缓缓铺开。
大多数白天，郑雁来要去上班，林之桃就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写作业，她总是学得格外认真，好像这样才对得起这份关心和宁静。
屋里暖气很足，她不用再像在宿舍那样缩手缩脚，渴了就去接热水，饿了就从冰箱里找吃的。她第一次觉得，冬天原来可以这么暖和，这么安稳。
郑雁来下班慢慢早了一些，顺路买菜回家，回到家她就看到家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她说不用打扫的，林之桃就只是应答，下次回家还是这样干净。
这孩子，总是这样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过来吃饭啦。”
这是林之桃每天晚上最期待的一句话。
两人对坐在餐桌两边，郑雁来会问她今天有没有好好休息，吃了什么饭，看了什么书。
偶尔也会讲讲自己白天遇到的无关紧要的琐事，林之桃总是认真听着，碗里的饭吃得一粒不剩。
饭后，郑雁来处理案卷，林之桃就坐在旁边学习。
有时郑雁来会检查她的作业，有时林之桃遇到不会的题，郑雁来会看看题然后教她，
郑雁来拿起红笔在题上勾画时，林之桃总会偷偷看她的侧脸。
姐姐怎么什么都会呢？她想。
周末的时候，郑雁来会空出时间带她出去，第一次是去书店，看到满架子书的林之桃激动坏了，郑雁来让她自己挑需要的辅导书和课外读物，她看着书后的标价，有些犹豫。郑雁来也不催，只是从书架上拿几本她多看了两眼的书，一起放到收银台。
“投资要到位。”她笑着说。
第二次是去逛了博物馆，林之桃对那些历史文物和介绍看的很仔细，郑雁来偶尔会低声给她讲解几句背后的法律变迁，制度更迭还有各种各样的历史，林之桃跟在她身边，觉得姐姐整个人都在发光。
还有一次是去看电影，姐姐给她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影院黑下来，起初巨大的声响和画面吓了她一跳，那是她第一次看电影，后来看得越来越入神。
郑雁来看着林之桃开心，她也开心，小孩笑起来特别可爱，这个年纪本就不该有那么多忧虑，她想照顾好这个孩子，想看着她笑。
这样细碎的日常，这样温暖的感觉就这么一直包围着林之桃。
她开始习惯空气里有姐姐的气息，习惯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就立马抬头，习惯在书里看到有趣的段落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身边那个安静工作的身影。
她发现自己看姐姐的时间越来越长，看她低头切菜，看她专注工作，看她偶尔放松时靠在沙发上，每一个瞬间都想牢牢记在心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本能地收集着每一个相处的瞬间，就好像守财奴收集金币，仔细珍藏。
晚上，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被阳光晒过的味道香喷喷的，窗外是陌生的城市灯火，但屋子里很安全，很温暖。
她能听到隔壁房间轻微的走动声，那是姐姐还没睡。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心里啾啾的，痒痒的，她不知道这个感觉叫什么，只知道，这个冬天，因为姐姐存在，变得格外不同。
她贪恋这份不同，还隐隐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天整理书本时，林之桃忽然想起啦好像答应过董董要联系她，差点忘得一干二净了，也不知道那个坐不住的同桌这些天有没有学习功课。她找到记在纸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喂，我是林之桃。”
“之桃！你可算是找我了，你忙完了呀？”
“......嗯，想起来答应过要联系你的，你功课做了吗？需要我帮你吗？”
“当然需要～我去学校找你呀？”
“我没住学校，要不我们就去学校旁边的图书馆汇合吧。”
“好呀好呀，你等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林之桃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
“姐姐，我能去图书馆和同学一起写作业吗？”
“当然可以，正好我下班接你。”
“不用的，我自己能回去的。”
“没事儿，顺路。”
林之桃握着听筒，没再争辩，她知道的，根本不顺路。姐姐总是这样。
图书馆里暖气充足，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董董几乎是扑过来的，一下子就抱上来，“哎呦～之桃，想死我啦！你想我没？”
“还好。”
董董撇撇嘴，也没在意，笑嘻嘻地坐下来。
翻开董董带来的练习册和卷子，大片大片的空白。
“你...一点都没写？”
“假期嘛，得歇一歇。”
“平时在学校你也没多累啊，哪里需要歇。”林之桃无奈。
“嘿嘿，那现在写，来得及来得及，这不是有你这位大神老师在嘛～”
“好吧，希望来得及。”
讲了几道题，董董的注意力又开始飘忽，忽然凑近:“对了之桃，你说你没住学校？”
“嗯。”
“那你在哪里住呀？”
“我在姐姐家住。”
“你姐姐？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好人姐姐呀？”
“是啊。”
“真好呀～”
安静了一会儿，林之桃笔尖停住，忽然没头没尾地小声问:
“董董......”
“嗯？”
“你知道......心脏有时候会啾啾的、痒痒的，是怎么回事吗？”
“啾啾的？痒痒的？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吧。”
也好像是生病了。
“哦～”董董忽然露出笑容，“我好像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过，说见到一个人，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慌，跳得厉害——这叫心动。”
心动？心动！
“你楞什么呢？之桃，你这是对谁心动啦～？”
“没有，我、我也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随便问问你。”
“哦，好吧。不过心动也不一定就是那种喜欢啦，也可能是崇拜？或者就是......嗯......看到很好看的人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好。”
林之桃没再深问，低头继续看起书。
直到日头西斜，橙色的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窗户洒进来。
“小桃子，回家吗？”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之桃瞬间抬头，夕阳的光正好落在郑雁来的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心，又啾啾的，痒痒的。
“回、回家。”她赶紧应答，收拾桌上的书本，差点碰掉笔袋。
“姐姐好！我是之桃的好朋友，我叫董董。”自来熟的董董已经抢先一步，笑嘻嘻地自我介绍起来。
“你好呀，董董同学。”她笑容温和，“天快黑了，一起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啦，谢谢姐姐！”
“好吧，那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嗯嗯，之桃明天见！姐姐再见！”
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林之桃偷偷看着郑雁来专注开车的侧脸。
心动……
心动、喜欢，这两个词对她来说，太大，太遥远，就像书本上晦涩的文字，让她读不懂，想不透。
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深刻的仰慕，仰慕她的好，她的强大，她的温柔。
她悄悄握住胸口，这样想，才让那份莫名躁动的心绪变得简单一点，安全一点。
少女的心事，总是这样悄然发生，没人知道是在哪一刻开始，又在哪一刻悄悄改变了性质。
假期生活就这样慢慢流淌而过，离开姐姐回学校的那天，林之桃心里揣着明显的不舍，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下次放假，我还来接你。”
就这一句话，悲伤的感觉就减少了，反而生出一种坚实的期待。
她知道，姐姐答应的事，从来都作数。
就这样，和从前一样，郑雁来还是总会送些包裹来，林之桃也会常常打过去电话，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她越来越开朗，说的也越来越多:哪个老师讲课有趣，食堂今天做了什么菜，董董又讲了什么笑话……一些微不足道的琐碎，她也想分享给电话那头的人听。
郑雁来总是耐心地听着，偶尔给出简短的建议或温和的鼓励，从不会打断她。
沉浸于书本题海时，时间本该过得很快，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慢，在台历上一天天地划着格子，数字每增加一个，离下次见面就更近一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数着日子期待着假期的到来。
天气快快暖，夏天快快来。
当熟悉又带着燥热的蝉鸣声再次在校园响起时，暑假也终于珊珊而至。
郑雁来果然从不骗人，考试结束那天下午，她的车就准时停在了校门口，她看着背着书包，明显比上学期又长高一些的小姑娘朝着自己快步走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她也同样期待着这次重逢。
这个暑假，林之桃更熟悉了这个家的一切，话也变得多了些，有时甚至会主动说起班里男生女生那些朦胧的“传闻”，说着说着，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郑雁来通常只是听着，偶尔笑笑，并不多问。
这种淡淡的日常，细水长流的陪伴就这样一天天的萦绕着。
天气慢慢冷，夏天慢慢走。
初三了，学习任务更加繁重，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林之桃心里的那股劲头却更足了，目标清晰——她要考到市里，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开学第一课，班主任用了最老套却或许最有效的激励方式:让每个同学站起来说说自己的梦想。
董董无聊地趴在桌上，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没意思了，
“我呀，我以后能考上个大学就谢天谢地了。”她嘟囔。
林之桃转过头:“或许，你该想想现在，先考上个好高中。”
“是啊...真愁人。”
“你别的科目不差，只是数学物理分数少一些，我会帮你的，只是——你别总上课睡觉就好了。”
“之桃，你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这次一定不睡了！”
前面的人一个个说着或远大或实际的梦想，快轮到林之桃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你要用它来保护你弟弟，保护你自己，长大以后还能用它保护更多的人。”
那个声音穿过了时间的嘈杂，此刻在她心中轰鸣回响，梦想的轮廓从未如此清晰过。
晚上，她照例给郑雁来打电话，絮絮地说起白天的趣事，最重要的当然要最后提起。
“今天老师问我们，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电话那端，郑雁来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小桃子以后想做什么呢？”
“我想成为一名检察官。想像姐姐一样，保护更多的人。”
女孩的声音清晰又坚定。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郑雁来握着听筒，一时竟忘了回应，惊讶、欣慰与难以言喻的触动在她心中汹涌澎湃。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通话结束许久，郑雁来仍握着已挂断的电话，坐在座椅上微微出神，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映在她若有所思的眼底。
她从未刻意引导，只是种下了一颗关于“勇敢”和“保护”的种子，如今，这颗种子竟自己破土而出，生出了挺拔而清晰的枝干。
女孩坚定的语气，让她开始真正期待，期待这棵小树历经风雨，最终能长成怎样的参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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