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昼是在蓝因离开后不到半个钟头内惊醒的，醒来的时候浑身冒冷汗，皱着眉打开客厅的橘色调灯光后看见蓝因的房门虚掩。
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他迅速上前几步推开木质门板，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
他没有去找季寒声，足够的了解让季寻昼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料到，季寒声说什么也不可能应允他接下来的举措。
他只是独自一人，独自从武器库里挑了几件实用的武器，防弹背心往身上套，前脚就已经迈上了直升机的台阶。
一直温厚的大手搭上了季寻昼的肩，他先是浑身一僵，随后扭头看向已经全副武装的简术渡和其他两个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蓝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们最好不要跟着我以身涉险。”
“三更半夜，想要一声不吭独自动身的你，”夏望山戳了戳季寻昼的肩膀，语气顿停，“才是最没有资格对我们说这句话的。”
“这种事情不带上我们，”岑醒眯起眼看向他，“就你和蓝因情比金坚是吧，感情我们其他人都是塑料战友情呗。”
“我没开玩笑，你们真的要慎重考——”话音都还没落完，季寻昼就被简术渡推搡着进了直升机，岑醒最后进来，利落地关上舱门。
“我也没开玩笑。”简术渡指着季寻昼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蓝因这家伙，我是救定了。再废话一句，我们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季寻昼没有再讲话，他沉默半晌看向直升机外漆黑的夜，岑醒已经在操纵直升机平稳起飞了。他勉强扬起一个笑容：“谢谢。”
“你说个屁的谢谢。”夏望山检查了下背包里必须的装备，“等把蓝因救出来之后，让他挨个给他的救世主们请客道谢。”
“我们可是猪肉炖粉条的交情。”简术渡靠着座位笑。
“直接去联盟总部。”季寻昼冷不丁对岑醒说了一声，“蓝因肯定没办法活着进入审判庭，最保险的结果是申请联盟介入，好歹给蓝因多争取一点生路。”
“当然，如果蓝因此刻已经被联盟的人控制，”季寻昼敛了敛神色，“这样更好办，我们直接把人劫走。”
“四个人勇闯联盟总部，季寻昼，这辈子我干过最大胆的事就是跟着你混。”夏望山靠在直升机上的座椅上开口。
“根本难以想象，刚才居然有个白痴想单枪匹马闯进总部，还试图劫走一个重兵把守的人。”岑醒连头都没回，勾着唇角调侃讽刺。
四个人将直升机停在联盟总部附近的丛林深处，他们收拾好装备准备潜伏进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基地悄无声息。
季寻昼拿出一张地图指给其他人看，他压低嗓音开口：“我们现在的这条路线，这个时段以机关把守为主。来的路上我已经黑进了这部分的警卫系统，但各位还是小心为上。”
简术渡从包里拿出红外线探测镜递给每个人，戴上以后看去，通往基地内部的一条道上顿时出现了交错纵横的红线。
两侧是冰冷的石壁，偶尔有微弱的光线从石壁上的缝隙透出，勉强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
刚走过一个转角，地面上突然显现出一排细密的尖刺，夏望山心中一惊，连忙向后退去，险些踩中。
稳住身形后，一道红光闪过，一道激光网出现在前方。岑醒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在墙角处，她发现了一个狭窄的通道，刚好能够容一人通过。她迅速钻了进去，向其他人招了招手。
穿过激光网后，四人来到了一个布满复杂线路的房间。那里有控制机关陷阱的中枢。季寻昼脸色平静地逐一破解密码和机关。
前方是一道厚重的铁门，简术渡上前用力推开，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基地入口。
总的来说还是相当顺利的，季寻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瞬间被自己刚才的想法震惊。
联盟总部，就这么点程序未免太简单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可惜来不及了。还没等季寻昼出声警告，一阵迷雾顿时弥漫开来。
在季寻昼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迷雾里几个黑色的人影在穿梭。
季寻昼再次睁眼的时候，一个戴着朋克风口罩的人正蹲在他眼前，近乎是和他鼻尖贴着鼻尖，那个人的眼睛上有一道长疤。
季寻昼浑身被捆在一个木凳上无法动弹，他在特工大会上看到过这个人，他是厄瑞玻斯之夜的教官。
刀疤男挑起季寻昼的下巴，眼睛里充满挑衅：“敢夜闯联盟总部，真当我们SOU的人都是吃素的。要我看，这ETER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被绑在椅子上，季寻昼确保没人受伤后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刀疤男：“我们自己出来找人，仅代表个人行为，和ETER没关系。”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刀疤男的眼睛里凶光闪现，“我只知道我的学生死在了你的队友手上，看来你们那位队友并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冒险，那没办法了，一命抵一命。”
“就看你们谁愿意替他偿还。”如同恶魔般的低语从耳边传来，季寻昼狠狠皱起眉。
看来蓝因不在这里。
季寻昼看了一眼刀疤男制服上的等级勋章，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如果蓝因不在，他们还恰好被仇人抓到，这无疑是在送人头。季寻昼凝眉，在刀疤男的注视下面色不显，只是大脑在飞速运转。
对方显然没给他留下什么用来思考的时间，他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香槟，将醇香的酒缓缓倒进玻璃酒杯中，身姿优雅地将香槟推给季寻昼。
“我说了，一命换一命。把它喝了，我能让你另外三个队员安全回去。”
还没等季寻昼回话，简术渡在一旁皱着眉笑骂：“去你的，凭什么把我当作筹码的一部分。他要是不喝，你能拿他怎样？”
“那你们，就都得死在这。”刀疤男危险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简术渡，岑醒观察了那杯香槟片刻，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压低嗓音跟季寻昼开口：“季寻昼，你要是敢逞英雄自己把那杯毒酒喝下去，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季寻昼没有理她，扭头探听周围的动静，似乎在想办法杀出重围。
“别异想天开，这个房间现在就跟粽子馅一样被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你们想硬闯出去，做梦。”刀疤男抱臂看着他们。
“联盟总部知道你们擅自处决合作武装组织的重要成员吗。”季寻昼试图唤起刀疤男的理智。
“事后被怎么处置都不重要了，”男人眼里又闪过不顾一切的病态，“我现在只要你们以命抵命。”
一个正常的教官会这么偏执吗？
季寻昼皱眉，第无数种撤离方法在脑海当中演绎失败后，他回过神来盯着那杯毒香槟，面对夏望山他们的警告，他近乎是充耳不闻。
“季寻昼你他妈敢！”简术渡压着嗓子嘶吼。
“我喝。”季寻昼平静地开口。
“季寻昼！“
刀疤男看上去面色阴沉，他冷笑一声，抬手拿起酒杯就准备往季寻昼嘴里灌，谁知他靠近的那一秒，季寻昼猛的暴起撞翻了刀疤男，玻璃酒杯碎裂，香槟撒得满地都是。
季寻昼眼底一亮，正准备用玻璃碎片给自己解绑，刀疤男就一个侧身狠狠踹上他的小腹。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刀疤男面色阴森，他再次拿出一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香槟，“由不得你选了，你的命要拿来换花寄虞的命，你的小伙伴们，也别想走出这里。”
他慢慢走近季寻昼，对另外三个人的嘶吼充耳不闻。他抬起手，满杯子的香槟眼看就要往季寻昼嘴里灌。
“住手。”掺了寒冰似的嗓音响起。
季寒声冷着脸一脚踹开门。三分钟前，他把所有武器都扔在大门口，看守的警卫得到命令后才给他让出一条道让他进来。
“欺负他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算什么本事，”季寒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季寻昼，只是直直地看向刀疤男，“我喝了它，你放他们走。”
“凭什么。”刀疤男阴沉着脸。
“ETER和联盟总部还没正式撕破脸皮呢，你就这样把我们叙渊最精锐的一个队伍杀光，想好怎么跟你领导交代了么。”季寒声沉着脸威胁。
“你们杀了花寄虞，就要付出代价。”刀疤男近乎偏执地瞪视季寒声。
“所以我说，我来喝。”季寒声上前几步，一把夺过刀疤男手里的酒杯。
“季寒声。”这回轮到季寻昼红着眼向季寒声吼了，“你充什么英雄，是我自己要来救蓝因的，你他妈让我自己喝，季寒声！”
“你确定？”看到季寻昼近乎崩溃的神情，刀疤男残忍地勾起玩味，“这毒酒一杯下肚，你可必死。”
季寒声最后看了季寻昼一眼，季寻昼红着眼眶，季寒声的目光里揉杂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了，唯独没有愤怒和指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兄长。
“哥——！你他妈别让我恨你一辈子！”话是吼出来的，语气却充满了颤抖和哀求，卑微到极致。
别这样，别替我去死。
你带他们走，你能安全地把他们带回去的。
我求你，哥。
在场的人都愣了片刻。
包括季寒声。
“呦，你还是他哥哥。”刀疤男笑得更残忍了，“好啊，就你喝吧，喝完了趁着还没毒发把他们带走。”
季寻昼祈求的目光颤抖地投向季寒声，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季寻昼这个样子。
季寒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回望着。
他笑了笑，抬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冷热交加的刺激感顿时涌遍全身，季寒声当下就给学生们解绑，抬头咬着牙眼神威逼对方。刀疤男把门打开，一副放松警惕的样子：“我是说放了你们，可那些警卫们不一定答应哦。”
巨大的力气顿时将刀疤男整个人掀翻过去，眩晕感让他几乎失去意识，下一秒睁眼，自己的枪已经被季寒声握在手上，枪口抵着自己太阳穴。
“都他妈给老子让路！”
毒发很快，季寒声感觉五脏六腑都痛苦地燃烧起来，他面上不显地凑近刀疤男：“两个选项，让他们让路。或者，我先一枪崩了你再杀出重围。”
“你可以试试叙渊的白山在临死前有没有这个本事。”
压迫感骤然降临在这极小的空间，对上季寒声一望不见底的深邃的眸子，呼吸不畅的感觉涌遍全身，仿佛随时能令人窒息。
那是季寻昼他们第一次领会到，叙渊白山四个字在SOU甚至国际上的巨大威望。
和那个不着四六的季寒声相处久了之后，往往会忘记，这个人还是联盟指挥官身边最强大的战友，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白山。
刀疤男倒是真给季寒声吓腿软了，他惊慌地向门口的警卫摆了摆手：“都给我让开！”
季寒声用枪抵着刀疤男让他走在前面，把几个学生护在身后向门口走去。毒素渗透全身血液带来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仿佛在腐蚀他的肌肉他的骨头。
季寒声还挟持着刀疤男，然而他们六个人已经离总部有相当的距离了，岑醒看着季寒声越发苍白的脸色赶紧把季寒声往直升机上领。
室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季寒声猛的吐出一口血，连血都是黑红色的，他嫌弃地甩开刀疤男迅速一枪了结了他，那人到死都还眼睛惊恐地瞪着。
季寒声的喘息越来越急促，面色越来越苍白，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季寻昼，勉强扯起嘴角向他招了招手。
手都是颤抖的，然而，他一把揽过季寻昼，给了他一个非常用力的拥抱。像是在补偿缺失的过去，补偿即将缺失的将来。
“好好活着......不然......下辈子还是我当你哥，”季寒声费力地呼吸着，一边还试图擦去季寻昼眼角的泪珠，“季寻昼，帮我和......爸妈道歉。”
“哥......你先别说话，我们回去让月医生给你治，我还没跟你吵够呢，你别急着丢下我......”季寻昼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握住季寒声冰凉的手。
“小没良心的，别给我哭。”季寒声毫无血色的面庞最后勾起一抹笑容。
最后的力气也被剥夺，他彻底倒在雨地里。
“哥，你醒醒。醒来继续当我哥，下辈子还是你当我哥......”季寻昼崩溃地将额头贴在兄长的额头上。
他声嘶力竭地想要挽留被世界遗落下的人。
“我不跟你吵了，你醒来看我一眼行不行。”季寻昼颤抖的声音很轻很轻，泪水混合着雨水汹涌，“就一眼，求你了......”
“季寒声......”季寻昼近乎绝望地低语，“哥。”
他低头看着寂静无声的一切，喃喃低语。
“你是我唯一的英雄。”
同样是虐。
情绪稳定组：
蓝·难过得快要死掉·表情麻木空洞·因
姜·心疼得滴血·脸上笑盈盈四平八稳·南
鸡飞狗跳组：
季·声嘶力竭·心力交瘁·恨意滔天·寻昼
季·强颜欢笑·直抒胸襟·砰得倒下·寒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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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所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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