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白。
比陈灿的脸还白。
陈灿被半托半拉地从羽毛球馆托向废弃操场的边缘。野草比天高,他的绝望如同一望无际的野草地。
厕所里的灯是坏的,忽明忽暗。
暗下来的那一瞬间,狞笑和屎臭充斥着黑暗。灯亮了,一切没什么不同。
“娘们似的,练什么体育!”
恶意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却又令人难以反抗。
忍忍吧。
忍忍吧。
不要惹事。
陈灿头晕目眩,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熏的。就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厕所外传来一下咔嚓声。
厕所外堆着几张废弃的木凳。随着一声巨响,四分五裂,木屑如同火山爆发般炸起。
钟嘉韵操起一根木棍,窝在手里,大步流星地冲进男厕里。
臭。
钟嘉韵从来没有想过男厕竟会这么臭。
她憋着气,一个一个抓起臭人的衣服后领,狠狠地用木棍戳他们的□□,再用力蹬一脚,把他们送回粪坑里。
她拉起陈灿往外跑。
粪坑里的几个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暴怒地爬起来冲向钟嘉韵。
钟嘉韵手里的“武器”一直紧握着,时刻提防着对方反扑。但双拳难敌六手,她手中的木棒断的断,飞的飞。
他们怒目圆瞪,眼中迸发出怒火。但远远比不上钟嘉韵心中翻腾的愤怒。
在钟嘉韵面前,他们的怒气如同火星子遇见大海。她的愤怒是海,是狂澜,是崩云啸。
钟嘉韵不要命与对方搏斗。
木棍断裂,剩下的一节和她的拳头齐平,被她捏成碎渣,被她再次塑成形。
“阿韵姐,阿韵姐。算了……”陈灿涣散的意识渐渐回笼,他看到钟嘉韵一副要杀掉对方的架势,伸手去阻拦,哭泣着乞求着钟嘉韵冷静下来,别冲动。
可是,没用。能叫住钟嘉韵的人,现在不在云莞。
已经倒地一个。
陈灿拦不住钟嘉韵,他转身拖住另外的人,却被狠狠踹到在地上。他捡到钟嘉韵掉落在地面的手机,他哆嗦着点开她通讯录第一位联系人。
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陈灿当即挂断,转而打报警电话。
警车疾驰。
陈警官落地,进厕。入眼,是横七竖八的黄毛小子。
少女站在混乱中央,喘着粗气,怔怔看着倒在地下的人。
他用对讲机叫同时喊救护车,并让一位女警进来。
“谁报的警?”
“我。”角落的陈灿举手示意。
“谁闹事?”
陈灿手指朝地下点点点。
“……”陈警官噎了一口气,“谁打的。”
“我。”钟嘉韵下意识地回答了,但眼神还是愣愣的。
“还有我,警察叔叔。”陈灿跑到钟嘉韵身前。他晚熟,身形瘦小,上初一的年纪,身高才同钟嘉韵齐平。
姚晓霞从临市赶回来,到派出所捞钟嘉韵。
看到女儿,姚晓霞什么也没说,快步走来就是一个掌扣。
清脆的巴掌声在派出所响起,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看过来。偷偷摸摸的有,光明正大的也有。
“你怎么答应我的!”
钟嘉韵的头被扇得歪向一侧,视线摇晃,地板和天花板在眼前颠倒旋转。姚晓霞后面再说什么她都听不清。
她整个世界被那一巴掌灌满了嗡嗡的杂音。听谁说话,都仿佛隔着一层水。所有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字句碎裂成残片,怎么拼也拼不回完整的句子。
再听到清晰的声音,是敲门声。
网约车停在晖飞羽毛球馆。
江行简奔向馆内两层高的住宅楼,两步并作一步,冲上露天楼梯。
他提了一口气,敲门。
无人应答。
“钟姐,理理我,好不好?”
门打开了。
钟嘉韵的左脸上有明显的红痕。
“疼么?”江行简收回想触碰的手。
“还好。”
“还伤到哪里了?”
“没事。”
“别说没事,说伤到哪里了?”
钟嘉韵呆愣愣的,自己也不知道伤到哪里。她低头查看。
她微微架起手臂,却没看出异样。
江行简托住她的双拳,食指钻进她的拳心,展平她的手指。
他的心脏却皱得更加厉害。
江行简牵着钟嘉韵的手,退回房中,把她按在床边坐下。他托着凳子抵住门,让门口敞开,飞快跑下跑上,提着一个药箱回来。
他坐在地板上时,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给钟嘉韵处理伤口的手,却出奇的稳。
“你不问问我结果怎样?”江行简说。
“你也没问我发生了什么。”
“邓女士离婚成功。”
“恭喜邓阿姨。”
“其他的,没有想要说的啦?”
“嗯。”钟嘉韵声音闷闷的。
“没关系,反正不管发生,我都站在你这边。”
把手心的血渍都擦干净,看清伤势,江行简呼吸停滞了一瞬:“这里那么大条口子,你没有感觉的么?”
钟嘉韵摇头。
蘸酒精的棉签一碰伤口,钟嘉韵的手就往会缩。
“说假话。”江行简不敢轻易再动的,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处理完手,江行简换棉签,膝盖撑地,让身子立起来一点方便他处理钟嘉韵脸上的伤口。
嘴角裂开,残留的血已经结痂。
她的唇像自然无打蜡的苹果皮。表皮微瑕,分布着几处细小伤痕,泛薄薄的水光。
棉签头蹭到唇角,她的两瓣唇微微分开,水嘟嘟的唇内肉露出来。
想亲。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手不知轻重,弄疼钟嘉韵。
钟嘉韵下意识用舌尖舔舐伤口。
江行简忍不住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注视着自己,两人目光交汇。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嗯?”江行简被钟嘉韵看出了心思,内心慌乱得要命,他强装镇定。
“我得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江行简目光下移,心跳如鼓。
江行简捧着钟嘉韵的脸,两只大拇指摩擦着她的鬓角,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
他慢慢俯下头。
“疼么?”
“还好。”
江行简快到达终点时,忽然侧脸轻轻吹着钟嘉韵的伤口。
“吹吹就不疼了。”
钟嘉韵憋了一整日的泪意,在此刻崩溃。她拉住江行简的衣领,往前。
江行简脑子一下空了,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渐渐地,他能感受到钟嘉韵眼睛在自己的脸上一眨一眨的,像蝴蝶扇翅。
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在自己的体内点燃了一串小小的烟花,顺着神经一路噼里啪啦地炸开,莫名让人眼眶发热。
“她亲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初吻就这么没了哇哇哇啊啊啊啊啊!!!!我心脏现在还像是在放鞭炮一样,劈里啪啦扑通扑通跳,就感觉下一秒要蹦出来一样!!!你能懂吗兄弟!!”
江行简离开球馆,宕机好一会儿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行了。羞涩劲儿没过,他不好意思发信息给钟嘉韵,转而骚扰自己的兄弟——褚瑞轩。
褚瑞轩:“吵死了!”
褚瑞轩:“再发这种消息,我就把你行李给扬了!”
江行简:“我现在过去拿行李。”
褚瑞轩还是忍不住问:“你跟钟姐表白啦?”
江行简回复完上一条信息,就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平复心情。
“不是,哥们。你真跟钟姐在一起啦?”等不到回复,褚瑞轩实在八卦得要紧,直接一个电话过来,“你看上她什么了?”
“不是‘看上’,是‘被吸引’。”
“啥时候被吸引的?”
“从一开始。”
“高二颁奖典礼?”
“不是。”
江行简和钟嘉韵最初的相遇是高一暑假的一个下雨天。
按理说,初见,她是一幅落汤鸡的模样。
但江行简记忆里的那天,她一点也不狼狈,连雨都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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