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薇的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那种平静并非真正的安宁,而是一种绷紧的、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的死寂。她像一台被输入了最高效指令的机器,精准地处理着每一项工作,冷静地出席每一场会议,甚至完美地完成了与李明轩的又一次约会——一场画展开幕酒会。
她不再看那个设置了免打扰的对话框。手机安静得出奇,那个名字再也没有跳出过任何信息。仿佛那场短暂的、混乱的交集,从未发生过。
“野火刺青”区域的拆迁工作,在她的默许甚至某种不易察觉的推动下,进展陡然加快。项目组报上来的进度报告显示,大部分住户和商铺已经签署协议,只剩下最后几家“钉子户”,其中自然包括夏燃的工作室。
报告里用冷静的笔触描述着采取的“必要措施”:断水、断电、增加巡查频次、法律函件持续施压。
沈薇翻阅着那些纸张,指尖冰凉。她告诉自己这是商业决策,是项目推进的必要代价。她试图用理性压过心底那点不断滋生的、令人不安的刺痛感。
她甚至没有再去过那条旧街区。司机老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主动提及相关路线。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母亲打来电话,语气是罕见的满意。父亲也难得地关心了一下她的工作,暗示与李家的合作将会带来多少利好。
她应该感到轻松,感到一切尽在掌握。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透着冷风。夜里,她开始失眠,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勉强入睡。白天,她对着镜子描画精致的妆容,却觉得镜中人眼神空洞,像个华美的假人。
乔娜约她喝下午茶。在常去的那家高级酒店咖啡厅,乔娜打量着沈薇,一针见血:“你看起来糟透了。比上次见你的时候更糟。”
沈薇搅拌着杯中的拿铁,没有否认。
“和那个‘石头’有关?”乔娜试探着问。
沈薇的动作顿住了。良久,她才低声道:“我好像……搞砸了。”
她把晚宴前后的事情,简略地、尽可能不带感**彩地说了一遍,包括那条冰冷的回复和之后石沉大海的沉默。
乔娜听完,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薇薇,你在害怕。”
“我没有。”沈薇下意识反驳,声音却缺乏底气。
“你有。”乔娜目光锐利,“你害怕她代表的那种不受控的生活,害怕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渴望,更害怕打破你母亲和你自己构建了三十多年的完美外壳。所以当你母亲稍微施加压力,你就下意识地退缩,用最‘安全’的方式切割,试图证明自己还在掌控中。”
沈薇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杯柄,指节泛白。乔娜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但那真的是切割吗?”乔娜看着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失控?你看你现在,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漂亮躯壳。这就是你想要的掌控?”
沈薇说不出话。咖啡的暖意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感情不是项目,不能用利弊来衡量,更无法完全掌控。”乔娜的语气缓和下来,“它需要勇气,需要坦诚,甚至需要一点……愚蠢的冲动。你和她,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结局未必美好。但至少,你不该连试都没试,就因为恐惧而亲手掐灭它。”
“现在……可能已经晚了。”沈薇的声音干涩。
“晚不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乔娜意味深长地说,“但如果你继续当鸵鸟,那肯定就真的晚了。”
下午茶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乔娜的话像余音绕梁,在沈薇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开车回公司,正值下班高峰,街道拥堵。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焦躁。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无意间看向窗外。路边是一家大型连锁书店的橱窗,正在推广某位新锐艺术家的画册。巨幅海报上,色彩张狂肆意,充满了不羁的生命力。
像夏燃的风格。
她的心猛地一揪。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贴着各种摇滚乐队贴纸的破旧小皮卡,从她车旁的车道缓缓并线,停在了她隔壁的直行车道。
是阿乐的车。驾驶座上坐着那个青皮头年轻人。
沈薇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下意识地看向皮卡后座——空空如也。
阿乐坐在副驾驶似乎也看到了她,隔着车窗,他的脸色似乎变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随即迅速转开了头,刻意回避了她的视线。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沈薇。
绿灯亮起。阿乐的车像是迫不及待般,猛地加速冲了出去。
鬼使神差地,沈薇几乎没有思考,也一脚油门跟了上去。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求证什么,或者只是被一种强大的、不祥的直觉驱使着。
她的豪车性能优越,轻易地跟在破旧的小皮卡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穿梭在傍晚的车流中。
车开得很快,很急,不时超车变道,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沈薇紧紧跟着,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乔娜的话,夏燃的沉默,阿乐回避的眼神……所有碎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恐慌的网。
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并非那个旧街区,而是——市人民医院。
看到医院醒目的红十字标志时,沈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阿乐的车快速驶入急诊通道附近的临时停车区。他和青皮头匆忙跳下车,快步冲向急诊大楼的大门,甚至没来得及锁车。
沈薇的车停在不远处。她坐在车里,浑身发冷,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松开方向盘。
医院。急诊。
为什么是这里?
谁出了事?
那个名字,那个她不敢想、不敢问的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
恐惧像潮水般灭顶而来,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精心构建的理智和防线。
她猛地推开车门,甚至忘了拿包,踉跄着冲下车,朝着急诊大厅的方向跑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显得格外急促和慌乱。她精心打理的头发被风吹乱,昂贵的套装也起了褶皱。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一刻,什么沈总,什么体面,什么掌控,什么家族利益,全都被抛诸脑后。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快冻结的念头——
夏燃。
千万不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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