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珂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双倍速播放键。大脑里的两位“顾问”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将她的每一天都塞得满满当当，从清晨睁眼到深夜闭眼，耳边总是回荡着风格迥异的“指导”。
她觉得自己像一台被强行升级了双系统还附带实时弹窗评论的电脑，运行效率是提高了，但散热风扇，也就是她的神经，时刻都在高速运转。
“这身怎么样？”季珂身上穿着新买的藏蓝色丝质衬衫和奶白色窄脚九分西裤，站在出租屋的穿衣镜前。这是她在Hermes持续不断的“视觉污染”抱怨和Athena关于“职业形象投资回报率”的冷静分析双重压力下，周末咬牙购入的几件“战袍”之一。
【颜色及格，材质提升了质感。但版型还是太保守，像要去参加金融监管会议。】Hermes挑剔地评价，【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袖子随意挽上去一点，对，就这样！瞬间从‘默默无闻的刻板员工’变成‘低调有内涵的专业人士’。视觉沟通也是软实力，博士。】
【着装应以得体、舒适和专业为首要原则。外在修饰的优先级，远低于确保思维清晰和准备充分。】Athena持保留意见，【不过，适当的形象管理确实能减少不必要的认知偏见，提升沟通效率。】
季珂依言调整，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材，换件衣服，换个穿法，气场上就有了微妙的不同。她不再像是随时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的背景板。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并不坏。
通勤路上，耳机里播放的不再是随机的音乐，而是Athena筛选的行业动态分析，内容精炼，信息密度高。而Hermes则负责在她觉得枯燥时，插科打诨地解读其中的“潜台词”和“商业八卦”，让学习过程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听见没？这家伙又在吹嘘他们的用户增长，绝口不提获客成本飙升的问题。】Hermes嗤笑道，【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注意他提到的新的数据合规框架，】Athena立刻提醒，【这可能会影响我们正在进行的用户行为分析模型，需要提前研究应对方案。】
季珂一边听着脑内的实时解说，一边快步走进办公楼。她感觉自己像个信息海绵，被迫吸收着各种知识和洞察，虽然有点胀，但确实充实。
办公区的气氛依旧微妙。张涛似乎暂时收敛了些，没再给她分配那种明显不合理的急活儿，但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忌惮。李莉则换上了更热情的面具。
“珂姐，今天气色真好！这衬衫新买的吧？很适合你！”李莉笑容灿烂，语气亲昵。
【标准社交恭维，目的在于拉近距离。】Athena迅速分析。
“喝咖啡吗？我正好多买了一杯美式。”李莉端着两杯咖啡迎上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Hermes言简意赅，【拒绝！避免欠下人情债，同时防止她转头就跟人说你占她便宜。】
【建议表示感谢，并说明你已自带茶饮。】Athena接着分析道，【或者接受，但需立即等价回报，比如提出为她支付下一杯，同时观察她的后续行为。】
季珂选择了Athena的方案，她微笑着婉拒：“谢谢，我习惯喝自己泡的茶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这也是Athena建议的，为了健康和控制咖啡因摄入。
李莉的笑容僵了零点一秒，随即恢复自然：“哦，也好，养生嘛。”她端着两杯咖啡讪讪地走开了。
【看见没有？她就是想制造一种跟你很熟的假象，方便以后提要求或者散播谣言。】Hermes得意地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博士。】
【保持距离是正确的。但无需预设所有人都有恶意，只需坚持原则即可。】Athena总结道。
上午十点，一个临时项目讨论会。市场部的王经理兴致勃勃地描述了一个新需求，听起来前景无限，但细节模糊得像一团雾。张涛照例笑眯眯地把皮球踢过来：“小季啊，你脑子活，先牵头拿个初步方案看看？不用太复杂，有个方向就行。”
若是以前，季珂要么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模糊任务”，然后自己熬夜琢磨，要么怯生生地表示有困难，换来一句“年轻人要敢于挑战”。现在，她感觉脑内的两个“处理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接！这是展示你领导力和框架思维的好机会。】Hermes抢先道，【但别一声不吭地接下来!要资源！就说需要市场部提供详细的数据背景、明确的成功指标，还得指定个固定对接人。不能让他们一张嘴，我们就跑断腿。】
【风险极高。】Athena持反对意见，【需求边界不清，贸然启动只会浪费资源。建议要求对方先提供正式的需求文档，明确核心目标、范围和可衡量指标。我们必须先进行可行性评估。】
季珂深吸一口气，没有看张涛，而是转向市场部的王经理，语气平和却坚定：“王经理，这个想法很有启发性。为了确保技术评估的准确性，能不能请你们先帮忙明确几个关键点？比如，我们最核心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期望达到的具体数据指标是什么？另外，涉及的用户数据权限和接口调用，是否需要提前和合规部门沟通？”
她提出的问题具体、务实，每个都点在了要害上。王经理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细，有些措手不及：“这个……想法还比较初步，细节我们可以再碰……”
季珂顺势接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度：“理解。那我建议，是否可以由我们两边先共同草拟一个简要的需求意向书？把目标、初步范围和待厘清的关键问题列出来。这样技术侧评估起来更有依据，也能避免后续因理解偏差造成返工。”她的话完全站在项目成功落地的角度，让人难以拒绝。
张涛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但也没法反驳。会议最终决定，由市场部先输出初步需求文档。
散会后，季珂感觉后背有点湿，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畅快。她不再是那个被动接球的人，她学会了如何把球稳稳地接住，然后清晰地划定传球路线。
【干得漂亮！这就叫专业！】Hermes兴奋地说，【让他们知道，你的时间和技术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
【建立清晰的协作流程有助于提升整体效率。】Athena的肯定也带着一丝赞许，【后续需跟进文档质量。】
下班回家的路上，季珂难得地有心情绕路去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听着Hermes对晚餐菜品的点评和Athena对营养搭配的分析，第一次觉得这种“吵闹”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就在她提着购物袋走到公寓楼下时，一个温和的男声从旁边响起：“需要帮忙吗？”
季珂一怔，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休闲外套、气质干净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也提着超市购物袋。是住在她隔壁的邻居，她搬来几个月了，之前曾在楼道里碰到过一两次，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哦？新邻居？】Hermes立刻来了兴趣，【外表评分七点五，衣品不错，笑容有亲和力。可以发展一下邻里关系嘛，远亲不如近邻。】
【风险未知。建议保持礼貌距离，优先观察。】Athena则持谨慎态度。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季珂礼貌地笑了笑。
“我叫沈聿琛，刚搬来不久。”男人自我介绍道，笑容坦诚。
“季珂。我住隔壁。”季珂简短地回答，没有过多交谈的意思。
“嗯，我知道。”沈聿琛笑了笑，眼神清澈，“之前碰见过几次。看你总是很忙的样子。”他并没有刻意套近乎，只是很自然地一起走向电梯口。
【注意他的微表情！他在观察你！】Hermes立刻进入分析模式，【还有站姿，看起来很放松，但不像普通人。】
【基于现有数据，无法判断。保持自然互动即可。】Athena一如既往的冷静。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沈聿琛按下楼层按钮，随口问道：“在附近上班吗？”
“嗯。”季珂应了一声，不太想展开话题。
“IT行业？”沈聿琛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继续猜测道，“感觉你身上有种……很专注的气质。”
季珂心里微微一动，这人观察力挺强。但她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算是吧。”
电梯“叮”一声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门开了，两人一起走了出来。走廊的灯光柔和地洒下。
“我住这边。”沈聿琛指了指季珂隔壁的房门，并没有立刻掏钥匙，而是很自然地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换个灯泡什么的，不用客气。”
他的态度坦然而不逾矩，让人生不出反感。
“好的，谢谢。”季珂也礼貌回应，拿出钥匙开门。
“那，再见，季小姐。”沈聿琛微笑着道别，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门。
季珂进屋，关上门。脑内的争论又开始了。
【他绝对对你过度关注了！】Hermes语气肯定。【他看起来太……正常了，反而有点不正常。】
【邻里间的正常关心。他的言行举止并无越界之处。】Athena反驳。
季珂甩甩头，决定不去深究。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璀璨的灯火。虽然脑子里的声音依旧吵闹，虽然职场依旧复杂，虽然对神秘的邻居仍有疑虑，但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一切的季珂了。这种改变带着混乱和不确定性，却也夹杂着一丝……久违的生机。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Athena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我们需要复盘今天会议上的表现，并规划明天如何向总监同步技术债务的优化建议。】
【没错！】Hermes接口，【得想个自然又不做作的方式，让领导看到你的价值！】
季珂认命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看来，她想清静片刻，都是奢望了。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开始有点习惯这种“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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