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刚挪到导诊台，左肩突然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尖锐的剧痛顺着骨头缝钻进去，疼得他猛地抽了口冷气。
手一抖，口袋里的手机“啪”地砸在地上，屏幕正磕在凸起的地砖缝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原本光滑的屏幕瞬间裂出蛛网似的纹路，像朵骤然绽放的冰花。
他咬着牙弯腰去捡，动作幅度稍大，肩膀的刺痛骤然变本加厉，像是有根烧红的铁丝顺着筋络往里钻，疼得他眼前发黑。“操……”他低骂一声，额头瞬间冒了层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扶着导诊台的手都在发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生硬的中文口音，像冰块投入温水里，清冽又突兀：“需要帮忙？”
沈驰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里。那人穿着一身挺括的白大褂，身形挺拔如松，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连袖口都熨帖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肤色是冷调的白，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近乎透明，偏偏唇色很淡，鼻梁高得像被精心雕琢过，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用刀刻出来的，整个人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颜色很浅，带着点剔透的琥珀色，看人时却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只映得出旁人的狼狈。
“不用。”沈驰咬着牙直起身，逞强地把碎屏手机揣回兜，金属边框硌得手心发疼。他刚想再说句硬气话，肩膀又是一阵剧痛，疼得他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只能狼狈地再次扶住导诊台，脸色白得像纸。
周砚皱了皱眉，视线扫过他明显不对劲的左肩——那半边的赛车服袖子都被冷汗浸得发皱，再瞥见他袖口沾着的油污和橡胶碎屑，眼神冷了几分，像结了层薄霜：“肌肉拉伤伴韧带轻微撕裂，再硬撑下去，明天这胳膊可能就抬不起来了。”
沈驰一愣，疼得发懵的脑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我是医生。”周砚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实，“周砚，骨科进修医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驰身上那件印着车队标志的赛车服上，补充道，“看你这样子，是刚从赛道下来？”
沈驰这才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周砚”，还有旁边标注的“visiting scholar”。原来是来进修的，难怪中文口音有点怪，带着点生硬的顿挫感。
他心里那点因为对方颜值而起的波动瞬间被警惕取代，扯了扯嘴角想装轻松，声音却因为疼而发飘：“医生眼力不错。不过小伤而已，随便开点药就行，我扛得住。”
“小伤？”周砚的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节和额角的冷汗上，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像冰锥轻轻刮过玻璃，“赛车手都这么拿自己身体当玩笑？韧带撕裂不及时处理，可能影响发力精度。下次想在弯道冒险超车的时候，大概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从你旁边绝尘而去。”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沈驰的痛处。他最恨别人质疑他的技术，哪怕对方是个长得惊为天人的医生。“你懂什么？”他梗着脖子反驳，肩膀的疼却在这时变本加厉，疼得他话音都发颤，“我们这行……嘶……本来就靠拼……不拼怎么赢？”
周砚没再接话，只是转身对导诊台护士说了句流利的英文，语速又快又稳，大概是交代她帮忙挂号。然后他看向沈驰，眼神里的冷淡更甚，像寒冬的湖面彻底封冻：“跟我来。”
沈驰不想跟，可肩膀疼得实在站不住，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上，走了两步，忍不住小声嘟囔：“你这人说话真够冲的，跟冰山似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周砚脚步没停，白大褂的衣摆在身后划出利落的弧度，声音从前面飘过来，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点穿透力：“总比拿命换刺激的人强。”
到了诊室，周砚推开门，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指了指检查床：“脱外套，我检查一下。”
沈驰磨磨蹭蹭地脱赛车服，左臂抬到一半，就被剧痛拽住，疼得他倒吸冷气，嘴里忍不住哼哼唧唧：“轻点……卧槽……你慢点行不行……这衣服紧……”
周砚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眼前这人脸蛋是真俊，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只是此刻疼得龇牙咧嘴，眼尾泛红，眼里水汪汪的，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型犬，和刚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在赛道上横冲直撞的狠劲判若两人。
“忍不了？”周砚挑眉，语气里的嘲讽更明显了，像冰碴子落进水里，“刚才在赛道上玩命切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疼？”
沈驰被噎了一下，脸颊有点发烫，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羞的。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摔断腿在医院哭鼻子，还没在谁面前这么狼狈过。偏偏这人还长得这么好看，连看他笑话的样子都透着股禁欲的性感，白大褂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都清晰利落。
“我……”他想辩解“那是为了赢”，却被周砚按在肩膀上的手疼得把话咽了回去，只能闷闷地说，“谁知道这破车关键时刻掉链子……早知道就不拼那一下了……”
周砚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尖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的薄茧，按压的力度精准得可怕，每一下都戳在最疼的地方，像是在精准定位病灶。他一边检查一边淡淡道：“不是车掉链子，是你太急功近利。
刚才那个七号弯道的监控我看到了，强行切线时车身倾斜角度超过四十度，轮胎抓地力不足，能撑到终点冲线，算你运气好。”
沈驰猛地抬头，疼得发直的眼神里闪过惊讶：“你看比赛了？”
“休息室的电视在放。”周砚收回手，转身走到桌前开检查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清晰可闻，“去拍个片，看看韧带撕裂程度，回来给你做处理。”他写字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笔锋凌厉得像手术刀，连签名都带着股利落劲儿。
沈驰看着他的侧影——白大褂勾勒出窄腰宽肩的线条，头发理得很短，露出光洁的额头，连耳后那点皮肤都白得透光。他突然觉得这冰山医生有点意思，明明一脸嫌弃，却记得他比赛时的弯道细节；说话刻薄得像刀子，却还是细心地帮他安排检查，甚至记得那个弯道的编号。
“喂，周医生。”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你是不是以前也玩赛车？不然怎么懂这么多，连车身倾斜角度都知道？”
周砚写字的手停了停，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没回头，声音透过白大褂传过来，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恰好懂点机械原理。”
他把检查单递过来，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像蒙上一层冰壳，“拍完片直接回来，别想着偷偷溜走。我不想明天在新闻上看到‘某赛车手因延误治疗错失比赛’的消息。”
沈驰接过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周砚的手指，对方的皮肤凉得像玉石，带着点消毒水的清冽气息，和他自己掌心的汗湿滚烫形成鲜明对比。那点冰凉的触感像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他心里莫名一动，像有颗小石子投进了湖里。
“知道了，冰山医生”他嬉皮笑脸地应着，试图掩饰刚才那瞬间的异样。转身时肩膀又疼了起来，却没像刚才那样哼哼唧唧，反而脚步轻快了些，像揣着个小秘密。
周砚看着他一瘸一拐却故意挺直脊背的背影，那红色赛车服在走廊尽头晃了晃，像团跳跃的火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快得像错觉。这个把生命当儿戏的赛车手，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有趣一点。只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沈驰拿着检查单走向放射科，心里却在盘算：等处理完伤口，得找个什么理由再跟这位冰山医生搭句话才行。最好……能问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懂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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