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去医院复诊那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轻柔地洒在他杂乱的房间里。他在衣柜前翻找了许久,终于翻出一件没沾过油污的连帽衫,这件衣服被压在箱底,带着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将肩膀上缠着的绷带严严实实地藏在袖子里,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角,这才满意地出门。
街道上,行人匆匆,车辆穿梭。沈驰的步伐轻快又带着一丝紧张,他来到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走到诊室门口时,里面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轻响,沙沙的,像春蚕啃桑叶,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他故意放慢脚步,等那声音停了才抬手敲门,指节叩在门上,笃笃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周砚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带着股拒人千里的寒气,让沈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驰推开门,看见周砚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字,侧脸在百叶窗漏下的阳光里透着点瓷白,仿佛一尊精美的瓷像。那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阴影也微微晃动。沈驰这次没像上次那样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坐到椅子上,把左胳膊往桌上一放,语气难得正经:“周医生,复查。”
周砚抬眼扫了他一下,目光在他袖口停留半秒,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块冰贴在皮肤上。沈驰下意识绷紧了肌肉,却没像上次那样疼得龇牙咧嘴——看来恢复得确实还行。
“恢复不错。”周砚收回手,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安静的空间。“绷带可以拆了,但别做大幅度动作,尤其不能握方向盘。”
沈驰心里一喜,刚想接话,就见周砚递过来一张康复计划表,A4 纸打印的,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比他车队的战术分析还复杂。“每天按这个做,动作标准度找人盯着,下周再来。”
“这么麻烦?”沈驰皱着眉翻了两页,眼睛在那些复杂的动作和注意事项上扫过。突然,他瞥见周砚桌角放着个眼熟的东西——是他送的那束向日葵,被插在个透明玻璃瓶里,花瓣挺得笔直,连蔫了的几片都被摘掉了,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他嘴角刚要翘起来,就听周砚头也不抬地说:“花是前台硬塞给我的,扔了可惜,占地方。”
“哦。”沈驰摸了摸鼻子,把那点刚冒头的雀跃按下去,心里暗骂一句:口是心非的冰山。
离开医院时,阳光正好,炽热的阳光晒得人后背发烫。沈驰没直接回家,鬼使神差绕了段路去车队。刚走到训练场外,就听见一阵嚣张的笑,那声音比砂纸磨铁还刺耳,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浩那孙子。
“哟,这不是沈大冠军吗?怎么,肩膀断了?还能握方向盘不?”林浩靠在他的红色赛车旁,一条腿搭在轮胎上,手里把玩着个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跳来跳去,像条吐信的蛇。这孙子比他早出道两年,以前总压他一头,直到去年他连赢三场,这人才收敛了些,没想到今天又来找茬。
“关你屁事。”沈驰走过去,想拉开自己的车门,却被林浩伸手拦住,胳膊横在车门把手上,带着股挑衅的劲。
“别急着走啊,”林浩笑得一脸欠揍,眼角的疤跟着抽动,“听说你赞助商要撤资了?也是,谁愿意捧个随时会摔断腿的疯子。说不定过两天就得卷铺盖滚出赛车界,啧啧,可惜了这台车。”
沈驰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他最恨别人提赞助商的事,像有人拿着针,专挑他最敏感的地方扎。“滚。”他声音发沉,喉咙里像卡着砂纸,肩膀的旧伤好像又开始疼了,隐隐约约的,却足够烦人。
“怎么,戳你痛处了?”林浩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沈驰脸上,“你以为你那套玩命的把戏能玩多久?别忘了,当初要不是……”
“放你妈的屁!”沈驰突然吼了一声,声音在训练场上炸开,惊得旁边的 mechanics 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手就要推林浩,却被那孙子灵活地躲开,还故意往旁边跳了两步,引得周围人侧目。
“心虚了?”林浩笑得更得意了,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也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来,当然怕被人提。真以为自己是天才?没了那些歪门邪道,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沈驰盯着他,眼里像要冒火,胸腔里的怒气翻涌着,差点冲昏了头。但他死死咬着牙,没再动手——上次就是因为忍不住,一拳挥在林浩脸上,结果被禁赛两场,差点断送了职业生涯。他不能再犯傻。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逼逼赖赖?”沈驰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带着刺,“有时间在这嚼舌根,不如回去练练车,省得下次比赛连我尾灯都看不见。”
林浩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想再说什么,沈驰已经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后背却挺得笔直。阳光照在背上,却一点都不暖,反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密密麻麻的疼。
他走到停车场,猛地踹了一脚自己的车胎,轮胎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他脚底板发麻。肩膀的绷带松了些,他胡乱扯了扯,露出里面的皮肤——那里除了新伤,还有道浅褐色的疤,是去年撞车时被安全带勒的。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被林浩堵在赛道旁,骂他赢的不光彩,说他是靠耍手段才赢了比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砚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康复计划第 3 条记错了,动作幅度要减小,重新发你。”
沈驰看着屏幕,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吸了吸鼻子,回了个“知道了,冰山大人”,然后发动车子,却没回家,而是凭着记忆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冷冰冰的诊室,那个说话带刺的医生,好像比车队这地方更让人安心点。至少在那里,没人会用那些肮脏的话戳他的痛处。他渴望那一丝不属于赛场喧嚣和恶意的宁静,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也好。车子在路上疾驰,风从车窗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烦闷与对那抹清冷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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