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入一个安静的老小区，雨刚好停了。梧桐树掩映下的居民楼显得宁静祥和，虽然看得出有些年代，但保养得很好，淡黄色的外墙刚刚被雨水洗过，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到了，就这栋。”奶奶停好车，语气轻松了些，“虽然老了点，但邻里都熟，方便。”
悦蓉跟着奶奶走上三楼，楼梯宽敞明亮，墙壁刚刚粉刷过，透着淡淡的柠檬清香。奶奶利落地掏出钥匙，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明亮。虽然家具看得出年代感，但保养得宜，深色实木地板擦得发亮，客厅的布艺沙发铺着素雅的针织盖布，一盆绿萝在窗台上生机勃勃地垂下来。
最让悦蓉注意的是客厅一角的佛龛，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前面摆着新鲜的水果和一小盏酥油灯，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并不呛人，反而有一种宁神的气息。
“你的房间朝南，阳光好。”奶奶推开一扇门。
房间比悦蓉想象的要大，浅绿色的墙壁看起来很舒心，书桌和衣柜是配套的原木家具，床铺已经铺好，淡蓝色的被子蓬松柔软，看得出是刚晒过的。
“还行吧？”奶奶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特意新换了窗帘，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
悦蓉点点头，确实，米色的遮光帘搭配一层白色纱帘，简洁又温馨，比之前家里那些厚重的绒帘好看多了。
奶奶帮她整理行李，“这小区老人多，都认识，你白天上学，我也有个说话的地方。”她顿了顿，“对了，楼下张奶奶的孙子也在附中，叫刘丞，学习特别好，听说还是班干部。”
悦蓉没接话，默默把书本放到书桌上。桌面很干净，还配了一盏护眼台灯。
第二天清晨，悦蓉被窗外鸟鸣唤醒。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没有霉味，只有奶奶在厨房准备早餐的香气。
“醒啦？”奶奶见她出来，笑着招呼，“煎了葱油饼，你最爱吃的。”
餐桌上摆着金黄的葱油饼和小米粥，还有几碟酱菜。悦蓉安静地吃着，奶奶坐在对面，欲言又止。
“今天周日，我带你去附近的静安寺看看？”奶奶试探着问，“那里的菩萨很灵验的。”
悦蓉筷子顿了一下，“不想去。”
奶奶叹了口气，“就去上个香，求个平安...也给你爸妈祈福。”
最终悦蓉还是去了。静安寺离小区不远，是座古朴的庭院式寺庙，红墙灰瓦，古树参天。虽然是周日早晨，香客并不多，反而有种宁静肃穆的氛围。
奶奶请了香，带着悦蓉虔诚地跪拜。悦蓉学着她的样子，心里却空落落的。她不知道要向那些泥塑金身祈求什么——让时间倒流？让父母回来？这世上从无这样的奇迹。
奶奶细心地将求来的平安符放进她书包内层，“随身带着，菩萨会保佑你的。”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锦囊，绣着“平安”二字，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悦蓉没有拒绝。
周一早晨，奶奶执意要送她到校门口。附中离小区只有两站路，是市重点中学，校门气派，教学楼崭新。
“好好听课，放学直接回家。”奶奶整理了一下她的衣领，“对了，要是有人问起家里...就说父母出国工作了。”
悦蓉的心猛地一沉，但只是点点头。
班主任陈老师三十出头，温和亲切，亲自到教务处接她。“欢迎来到附中，悦蓉同学。我是你的班主任陈老师，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
教室里，同学们对新来的转学生表现出好奇。悦蓉被安排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同桌是个短发女生，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我叫林薇，”下课时间，同桌主动搭话，“从哪转来的呀？”
“江城。”悦蓉简短地回答。
“哇，大城市啊！为什么转学过来？”
悦蓉攥紧手中的笔，“家庭原因。”
林薇知趣地没再多问，转而介绍起学校的情况。悦蓉默默听着，偶尔点头。
午餐时间，悦蓉独自坐在食堂角落。附中的食堂明亮宽敞，但她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吃着。
“这里有人吗？”一个男声问道。
悦蓉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端着餐盘。她摇摇头。
“我是刘丞，班主任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男生在她对面坐下，“我也住梧桐苑，3号楼的。”
悦蓉有些惊讶，奶奶提过的“张奶奶的孙子”原来就是他。
“这是各科笔记，应该对你有用。”刘丞推过几个笔记本，字迹工整清晰。
悦蓉轻声道谢，收下了笔记。刘丞不像其他同学那样问东问西，只是简单介绍了课程进度和老师们的教学特点，然后就安静地吃饭了。这种保持距离的礼貌让悦蓉稍稍放松。
放学时，奶奶果然等在校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蓉蓉，这是张奶奶，住咱们楼下的。”奶奶笑着介绍，“这是她孙子刘丞，你们见过了吧？”
悦蓉这才知道，早晨食堂遇到的男生就是刘丞。他推了推眼镜，朝她微微点头。
“小丞啊，以后多照顾着点蓉蓉，她刚转来，人生地不熟的。”张奶奶嘱咐道。
刘丞点点头，“应该的。”
一路回家，奶奶和张奶奶聊得热络，悦蓉和刘丞沉默地跟在后面。到了楼道口，两家道别，悦蓉注意到刘丞朝她微微颔首，才转身上楼。
晚饭后，悦蓉关上房门写作业。新学校的教学进度和以前差不多，但教材版本不同，她需要时间适应。
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上跳出李恺轩的名字。悦蓉的心跳漏了一拍。
“接啊，怎么不接？”奶奶在门外提醒。
悦蓉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蓉蓉？”李恺轩的声音传来，背景有些嘈杂，“怎么样？新学校还好吗？”
“还好。”
“同学呢？老师呢？”
“都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想不想周末回来？我妈说可以去接你。”
悦蓉捏紧手机，“不用了，这里挺好。”
“你骗人，”李恺轩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好。”
悦蓉咬住嘴唇。
“我周六去看你，”他说，“一早就去，到了告诉你。”
“别...”悦蓉急忙拒绝，“别来，我可能要跟奶奶出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更久一些。
“那你答应我，好好的，”李恺轩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挂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通话结束，悦蓉盯着手机屏幕慢慢变暗。窗外，夕阳西下，天际泛着柔和的橘红色。
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条飞机手链戴在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作业本摊在桌前，数学题密密麻麻。悦蓉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一题题地解。只有沉浸在题海中，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些无处安放的思绪。
夜深了，奶奶轻轻推门进来，放下一杯热牛奶。“早点睡，别太累。”
悦蓉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奶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说：“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门轻轻关上。悦蓉停下笔，听着客厅里电视的低音，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与悲伤交织的情绪。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微凉。小区很安静，路灯在干净的路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偶尔有晚归的居民走过，脚步声清晰可辨。
在这个半陌生的环境里，她第一次感到情绪稍稍放松。泪水无声地滑落，但不再那么苦涩。
哭累了，她擦干眼泪，回到书桌前。数学题依然难解，但她一字一句地读题，一步步地计算。
那一晚，悦蓉房里的灯亮到很晚。当奶奶第三次起来看她时，只见孙女伏在桌前睡着了，手下压着写满算式的草稿纸，脸上泪痕已干。
老人轻轻叹气，为她披上毛毯，熄了灯。
在月光中，悦蓉腕上的手链微微反光，像夜空中最寂寞的那颗星，但不再那么孤独。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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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迁徙与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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