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杏花开吗
这天的睡前，安晴好一点开消息列表，视线就忍不住停在那个名字上面。
并没有消息过来，并没有。她的心绪有些烦躁，把他的消息行从置顶取消，任他的名字混入界面消息的海洋里。
不要老是想他，她叮嘱自己。但方才动作毕了，视线又忍不住往底下的消息中找，于是越看那个名字越不顺眼，开始改了起来。
‘向银月’，原先是板正直接地用全名，客气又疏离。安晴好删删删，又输入‘小月亮’，没几秒又删掉。这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她自顾自地摇摇头。
光标在空白处闪啊闪啊，安晴好突然想到了白天，‘沾酒就哭的笨蛋’，她一气呵成地输入，正得意，‘笨蛋’本蛋来消息了。
‘在想什么？’
大晚上的安晴好看着弹出来的消息一怔，莫名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啊？’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复。
‘睡前想聊点什么吗？’
安晴好看着对面的名字栏在自己精心设置的备注和‘对方正在输入中’之间来回切换，马上明白过来，火速回复：
‘没有，早点休息。’
‘好，晚安。[微笑/]’
‘[晚安/]’
他们又互道了晚安。那么简单的两个字总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一下子就能把她纷乱的心安抚下来，酣睡一晚。
但这甩不掉的属于他的温柔又会在新一天的各种时刻找上门来，来困扰她的心。真是‘不自知的狡猾’，安晴好会在心里暗暗抱怨道。
*
《破樊笼》剧组的前期筹备已经步入了最后阶段，安晴好跟着林林姐他们的节奏在各方之间交涉，资金、场地、人员、广告、宣发，越商业化的项目其中的工作也越繁杂琐碎，于是更需要有条不紊。
林林姐做事的要求向来严格，而何导对作品的态度从来不似对其他那般懒散随性，倒是有一种格外执着的认真。
这天安晴好才和同事完成外派工作回来，没有坐稳多久，林林姐那边就又给了他们一个联系名单。这是已经确定参演或到位的组内人员的联系名单，他们需要在这两日内联系对面的经纪或本人，了解确认他们在拍摄期间的具体行程安排与到位情况。
安晴好一拿到自己那份需要联系的名单，就先快速浏览了一遍。没有找到。她不自觉往一同做这项工作的同事那边望一眼，那边在简单翻看后就开始着手联系了。安晴好便也回神低下头，开始忙碌起来。
俯首不记得多久，终于得空，她带着一同先整理登记部分行程情况的由头找上那同事，偷闲侃了两句，趁时也看了下另外一部分的名单，来回翻了几遍却也没有找到自己预料中名字。他居然不是一时趁兴的话语，而是真的不打算来。可是何导不是......
正想到这里，一个发型睡得杂乱的中年男人从休息区域里走出来，他的胡子拉碴懒得去管，手里捻一沓文件就直往林曙的办公室里去。
安晴好在心里默数，果不其然不到五秒，那男人就被林林姐给赶了出来。是的，被赶出来的男人正是何骋时。
林林姐的办公室向来被她收拾成了她漂亮温暖的小窝，前晚才出去应酬喝过酒的没好好收拾过自己的何骋时自然不被容许进入，免得搞脏。
林林姐给对方递过来一把梳子，边让他捯饬捯饬头发边隔着点距离回复着他的话：
“你要求的去西区那边采实景，我已经在努力和他们交涉了，这一点我尊重你的创作要追求的效果。但后面计划要转场的几个地点可能都要毙掉，去西区那边本来配套就不好，成本花销都大，尽量把能用的景最大化的使用。”
何导耷拉着眉毛听她说完，一只手拿着那把梳子卡顿地往自己那打结的头发上梳，又问道：“那我的演员呢？”
“除了有两个资方那边不好换的，还有本身背调不通过的，都尽量按你的来了。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够的？”
“主角团女主和男二都不是我最想要的那个。”听到她有在好好考虑自己的想法，何导也不弯弯绕绕了。
“女主蒋思斐来演是各方敲定的，换不了的，你之前选的那个除了戏其他方面都不太撑不住，女主太重要了，思斐绝对是最合适的。至于男二那个角色，人家都说了排期冲突那有什么办法？”林林姐耐心解释道。
何导梳头实在梳不顺畅，烦躁之下索性直接把卡住的梳子挂在头上了，闷声继续说道，“我去问，你把向银月工作室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至于现在要的那个演员先不联系，后面再说。”
林林姐斜睨着看他，僵着脸问：“你梳子还我不？”
“稍候，我先去楼下剪个头发，把打结的剪掉就可以还你了。”何导又捻着那沓文件下楼去了。
“记得叫那Tony给你胡子也剃一剃。还有，以后没刷牙别到我面前来晃。”林林姐哼一声转身把门带上了。
*
预见娱乐楼下，向银月的保姆车车门才关好正要出发，鹏子哥这边的车门却突然被打开。鹏子哥被从外而来的天光晃了一下眼睛，模糊地看见逆着光的身影探进来。光是氛围感的魔法师，鹏子哥一下愣住了。
然而对面在说：“你起开，后面坐去。”
“啊？”鹏子哥仍旧是懵的状态。
小莫姐又没好气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起，开，后面坐去。”
他这才行动，把座位让了出来，坐到小莫姐后面，疑惑地问一句：“你也要去吗？”
“嗯，我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何导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小莫姐利落地回答了一句，系上了安全带。
“哦。”鹏子哥闷闷回一句，头微低。他闻到了花香。
向银月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座位旁换过的人，饶有兴味。
保姆车出发了，穿过街道穿过了各色的建筑林，最后稳稳地停在明烛传媒楼下。向银月下了车，看了一眼那公司的logo，扶着墨镜轻轻地笑了下。
这天的安晴好并不在公司，这天是演员定妆的日子，而她要外出为接下来一周的剧本围读采买做准备。
直到第二天一圈人在围读圆桌前围齐时，安晴好才看到意料之外的来人。在她到向银月身边派发纸质剧本和零食饮料时，向银月抬头朝她笑着说谢谢，她没有再躲，有些怯但仍旧温和地点点头。
向银月看着面前写着《破樊笼》的剧本封皮，恍然回想起当时也是这样，印刷简单的剧本放在自己面前，不同的是当时有好几个选项。
以开始的权衡来讲，他不应该选这个的，试戏那天青春剧那个本子就不错，项目体量和时长合适，主创团队在这个类型已经积累了不错的经验和口碑。
而《破樊笼》作为体量更大的长剧，拍摄周期也比预想中长。
向银月全年的时间安排一般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行程排满，专注工作营业；另一部分是他特地留出的用于专心创作、学习和休息的私人时间，这期间将不再安排行程。而一旦接下这部戏，他努力维持的私人与工作时间的界限就将打破。
再者，这部戏虽然会有不错的关注，但业内人士大都带着好奇和看戏的目光看待，至于最终到底能不能做出好作品，没有人能确定，就连那所谓的跨界大导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舍稳求此，这需要赌。
利害在面前摆得很清楚，在小莫姐他们的目光下，向银月正欲打算求稳算了。这时那位何导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您好，请问是向银月工作室吗？您好，我是何骋时，《破樊笼》剧组的导演。听说你们这边因为排期冲突，最后决定不参与我们的拍摄了，请问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对面表达了对向银月的欣赏和对他参演的期待，还适当上提了薪酬与分成。
电话挂断后，鹏子哥直白道，“嗯，条件是好了一点，不过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是这样，不过人家导演亲自出面挽留，重要的并不是他话里说的那些。”小莫姐敏锐地扶了一下眼镜，看了看在座的各位，最后视线落在向银月身上，“而是他的态度，他很重视你，银月，就看你愿不愿意给他卖个人情。如果应了，他以后手上能有更好的机会，你就是优先级。”
小莫姐笑着解释，在圈内这么多年，她真的很容易就能从一些简单的话里嗅到交易的味道。
“好啊。”坐在主位但一直垂眸思索的向银月最终选择给出一个明确爽利的回复。
但其实刚才对方在天平上加的重量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他们本素不相识，他凭什么相信呢？那甚至不是明面上的承诺。
不过他还是应了，他在心里因着某些由头自顾自地给那一方加了砝码。他很喜欢有新鲜感的事物，能认识那位传说中的跨界大导，见证一个特别的新鲜作品的诞生，这会让他感到激动。
同时，如果他和她的生命往后有相交的可能，他很想试一试。
“何导是哪个？我先去打个招呼。”小莫姐的话把向银月的思绪带回到现实。
向银月用手指了指何骋时的方向，他此时正坐在位置上熟悉接下来要将要围读的部分剧本。
“嗯？他边上的那个年轻女孩子，好像有点熟悉......”小莫姐还没走远，向银月隐约听见她口中喃喃着。他抬头看过去，安晴好正俯下身听何骋时说话。
到了将近开始的点，诸位人员都基本到位且准备完毕，门外却渐渐传来了一阵突兀脚步声。
首先的脚步停下，门被莽撞地推开，然后那人侧过身，让其后一位容貌昳丽、妆容精致的女星率先进入，她领着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会议室，来到桌前，其中一位助理为她拉开了座椅，那女星便坐上了方才一直明晃晃空着的位置——那是女主的位置。
在她这一系列杂乱的声势下，偶能听见几句混入其中的嘀咕：
“那个就是蒋思斐啊，阵仗还挺大。”
“可不？资方的人。”
“但是好看！”
“呵呵，也就是好看了。......”
蒋思斐身边的大经纪对此若有所觉，板着脸往声音来处恶狠狠地看一眼。而那本尊却无动作，低着头两手拢在桌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人齐了，非常欢迎各位的到来，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与大家共事愉快！那我们就开始吧！”林曙率先用一段开场将众人的思绪拉回正题，然后便主场交给何骋时。
他有点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特地换上的西装外套，他今天特地捯饬了下自己，还戴上了许久不带的金丝眼镜，看上去竟然别有一番风味。他在立式话筒前清清嗓子，然后开始说话：
“大家好，我是本剧《破樊笼》的导演何骋时，再一次欢迎大家的到来，接下来就由我来给大家讲戏，这期间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随时示意提出。
“这是一个法术与禁术并存的世界，修仙人居福地远凡尘，既不知人间苦，其中又埋祸根。有法术潜能的孤女孟洲为寻自身根源出门游历，遇千仞宗长老范昇并随其加入仙门，却在仙门中窥得辛秘遭到围剿，其同乡也遭波及。她在同乡旧友孟云哲的帮助下逃离仙门，试图复仇的过程中终究发现自身来处与世界神话，为应对天力崩坏，她联合各方势力复仇并重建秩序。人心不古，但幸有人全力以赴。”
......
*
半个月后，剧组在西区开机。开机图和阵容官宣在社交网站上发布后，讨论热潮高涨。
这部剧的剧本并非由什么小说改编，而是未经发表过的编剧老师的原创剧作，于是网友们并没法试图从什么原著里猜测出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剧。但这个项目的演员阵容强大，又有传闻中的名导加持，人们的好奇心便更甚。
网友们期待能从粉丝朋友们的前线路透中一探究竟，但剧组开机以来相关的前线路透却少之又少。据有去过剧组附近又回来粉丝爆料，这是因为拍摄的场地太偏了，方圆百里难得一个住处，而能住的地方又被剧组包场了，条件实在艰苦，很多粉丝站子都被劝退了。
于是网上仅有的物料就格外重要。
“好，卡，尾板。”何骋时说着，语气不是很好。
清脆的尾板声后，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何导这里，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这条戏的情况。
大监上回放着放才的拍摄的画面，女主孟洲在悬崖边刚把想与她决一死战还意图用禁术夺她灵力的流浪诡仙打倒，身感不适将将要倒下时，听到了追上前来的男二孟云哲的呼唤，强忍不适朝他微笑。
傍晚时分光线昏暗，监视器上变幻的光落到何骋时的脸上，五官显得异常崎岖，让那张平日里还算温和的面孔更加冷峻。他说：“再来一条吧，这个戏还是不太行。演员老师呢？”
“在这里！”蒋思斐边上帮她整理妆容的助理回复道，“演员老师有点冷所以让她在这里披衣服捂一下。”
“思斐，你刚才有点太僵硬了，隐忍的感觉可以做细腻一点，你看一下我的手部动作，可以像这样，你再试一下可以吗？”何骋时给她演示了一遍肢体动作。
“好。”蒋思斐点点头，脱下身上披的衣服回到镜头前。
其他人员也陆续归位，安晴好听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位灯光老师边离开边小声嘀咕道:
“要开始了，走咱回去归位了。”
“好饿啊~”
“再忍忍，应该快了。”
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一眼，恰看到一位拿着场记板的摄助挽起衣袖看了看腕表，不耐烦却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三二一，开始！”拍摄再次开始了。
蒋思斐正常表演着，在刚才何导提及的点上做了适当的调整，何导愁容刚展，她却因为一只脚的幅度太大踩到了裙子，还没到戏点就提前倒下了。
全场都倒吸了一口气。而她瘫坐在地上，难堪地说了声“对不起”。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主光灯位啪一下就熄了，全场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灯光大助问道。
“应该是发电的没油了。我回车上拿油回来。”灯助检查后回复道。
于是全场又停下来等。天边最后的蓝渐渐被黑夜吞没，蚊虫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出没，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瘙痒难耐的疙瘩。这时刻，黑暗中的众人显得异常的躁动。安晴好转头，甚至看到了几个点燃的烟的光点。
何骋时走到刚被扶起来的蒋思斐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简单宽慰道：“没事，等下一条肯定可以的。”
“还要拍啊？”站在旁边的那位摄助没控制好抱怨的声音，正正落到了何导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何骋时反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那张青涩稚气的脸上，拿着场记板的那位摄助抿着唇不说话了，僵硬地别过头去。
僵持中，安晴好拉了拉何骋时的衣袖，和他借一步说：“何导，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大家好像都很累了。”
这时林曙也看到这边的状况走了过来，她先拍了拍那位摄助的肩膀，又转回来和何骋时说：“饭早到了，放饭吧。等会儿快点拍，进度肯定赶得上的！”
何骋时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答应了。
这顿饭吃得又快又安静，虽然众人仍有些疲态，但气氛已经好很多了。
饭后，安晴好在边上小坐发呆，等待大家重新开工。耳机里的歌正放着，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转头看过去，向银月递过来一颗糖。
她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伸手接过了，说了声谢谢。
向银月粲然一笑，随即离开了。
安晴好看着他的背影，他又给几个也早早吃好饭的工作人员送了糖，谈笑声轻松愉快。
她低头拆开了自己的那颗糖，含入嘴中。她皱了皱眉。
嗯嗯，又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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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酸甜的心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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