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衍山，松竹掩映，云雾缭绕。
知言正攥着半块啃出牙印的鲜花饼发呆。
五分钟前这块云南特产还躺在现代办公桌上，此刻却沾着晨露，花香中混着些许草木气息。
是灵气具象化的味道。
知言回过神来，抬头望去，云雾缭绕间巍峨山门若隐若现，白玉牌坊上的"归元宗"三个古篆清晰可见。
鲜花饼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清脆地砸在青石板上，饼身碎成几瓣，恰如她破碎的思绪。
好消息，这是她所在的游戏项目组《剑启》世界观里的场景。
坏消息，她不是文案策划，也不看游戏剧情。
知言轻轻拢了拢身上的墨绿外衫，广袖低垂，袖口处白线绣着陌生的符文，露出一双惨白无血色的手。
这双手现在正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微微垂首，声音迟疑道：“所以……是要我在这里摆摊的意思吗？”
回答她的是腕间凭空浮现的玉镯，以及其突然投射出的光幕：
【新手任务：完成首次交易（0/1）】
【时限：三个时辰】
【失败惩罚：死亡】
【成功奖励：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生命值 1天】
看着当前生命值仅剩三天的知言一时哽噎无语：
完成任务增加一天寿命，完不成任务提前三天死亡，很难说清这系统到底是来救她命还是来索她命的。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还要从她穿越前说起——
策划组晚间例会结束后，众人都愉快下班准备回家过周末，而知言却回到了工位，第十四次点开被驳回的策划案文档：
《山海集市摆摊交互系统v13.0》
文档开头是一张截图，那是主策划第一次驳回她的想法时发的信息：“玩家之间的货币闭环，无法创造营收，这个系统的价值在哪里？不如商城直购模式。”
她将这张截图放在了文档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个系统或许永远也上不了线。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次次地完善系统设计，用空余时间将文档迭代到了第十四个版本。
“可这是我心中最有趣的经营社交玩法啊......”
她喃喃自语，无意识地拿起一个鲜花饼啃了一口。
片刻后，知言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重新坐直身子，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伴随着办公室惨白的灯光在键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知言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开始有节奏地敲击起来，每一个键击都像是在为自己的信念发声。
“营收营收营收，难道做游戏除了赚钱就没有其他意义？”
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屏幕上的光标随着她的敲击快速闪烁。
“再说了，这个系统如果能让玩家的活跃度提升，难道不也是为了更好地赚钱吗？”
“再不济，你还能增加集市摊位解锁费、推出摊位皮肤售卖、收取中介费，难道这些不都是收入来源？”
知言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用力，似乎想要把键盘敲出一个洞来。
“还主策划呢，我看你一点都不懂游戏！”
敲下完最后一行字后，她轻轻点击“保存”按钮。
知言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办公室，可眼前突然一阵晦暗。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有个模糊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检测到死亡前的强烈执念波动，契合度99.6%，开始载入山海系统......”
再睁眼时，青石板沁着晨露的凉意。
机械音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叮！恭喜宿主已成功绑定山海系统，请努力摆摊经营，营业额可抵换寿命。”
“……抵换寿命？”
系统：“宿主，您当前的寿命还剩余三天，请按要求完成新手任务。如有疑问，可查看新手说明手册。”
一本破旧的新手说明手册凭空而立，随后以一种诡异之态化作一抹幽蓝流光闯入她脑海，仿佛为她植入了一段记忆。
知言，四大世家之一云氏嫡女，自幼灵脉枯竭，命若游丝。云氏族中高人虽众，却皆束手无策，断言其活不过十岁。
为寻一线生机，族中长老决定将她自幼时起便送到灵力最充沛的归元宗。
彼时，掌管归元宗的正是四大世家之首的慕容氏，其家主慕容镜亦与云氏百年交好，情谊深厚，便直接将知言收为弟子，免去其贵姓，只唤其名，以保康健。
如今她已年满二十，纵有天材地宝养着，身子也愈发孱弱，眼看竟只剩三日的最后期限。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人设。
好一个身份尊贵但体弱多病的短命鬼。
知言异常平静地接受了穿越这件事，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人设，只是：“我摆摊卖什么？”
系统看到知言如此冷静，十分欣慰，鼓励道：“宿主请放心，山海系统将会为您提供各种货物，同时为您赠送了启动资金，只需要按系统的成本定价进货即可。”
幽蓝的天幕蓦然呈现在眼前。
系统中所售之物种类繁多，小到包子面条，大至灵丹妙药、长剑灵器，无奇不有。其中吃食类甚至不乏有一些现代才有的特殊物品，比如奶茶、慕斯蛋糕。
甚至还支持自定义上架货物。
但是……
“这些东西怎么都是灰色的？只有包子可以选择。”
系统：“宿主，为您查询当前山海系统属性如下：
等级：1级（仅可售0级物品：鲜肉小包）
效率：1级（每组物品需制作时长至少为五个时辰）
品级：1级（制作过程中掉落珍级物品的概率为0.0001%）
当前山海系统为初始等级，只支持制作初级物品——鲜肉小包，尚无法解锁更多物品。如有制作高级物品，请用营业额升级后再次打开系统查询。”
知言选中鲜肉小包，一组五个，成本为五颗下品灵石，而赠送的初始货币是二十颗下品灵石。
她按了一下“开始制作”，但系统弹出提示：只有将系统摊位摆出时才可以进行制作，收起时无法开启任何经营相关的功能。
知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糟糕的交互设计，但对于一个系统的初级阶段是有必要的，未来应该有比较大的优化和成长空间。
她又点了一下选项，选择了出摊。
腕间玉镯轻闪，随后一个木制小推车出现在她的身旁。
知言再次按下“开始制作”，确定系统已经开始做包子后，她看了看现在的新手任务，又看了眼当前系统效率：“新手任务要求三个时辰，做最初级的包子需要五个时辰，我要怎么完成任务？”
系统：“您可以通过升级系统提高制作效率。”
知言一怔：“升级系统需要营业额，那我哪来的营业额呢？”
系统顿了一下，机械音再次传来：“您可以通过摆摊成功交易物品、完成任务后赚取营业额。”
知言被这句话说得有点生气。
她现在的身体是有些体弱，一生气竟立刻有点头疼，知言轻轻揉着太阳穴：“完成任务需要完成交易，完成交易需要系统制作物品，在规定时间内制作物品需要升级系统，升级系统需要更多营业额，而更多营业额需要完成任务。”
“这是哪个数值策划设计的陷阱？能充钱么？首充大礼包呢？月卡呢？我这身份应该不差钱吧！”
“抱歉宿主，我是正经的系统，暂不支持氪金。”
知言狠道：“你想要我死直说！”
可她浑身像是使不上力气，声音也弱弱的，这句话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发火。
系统自知理亏，尴尬回应道：“咳。山海系统的灵力依附于世界本源，越是靠近被世界偏爱的人，越能让系统灵力获得不同程度的时溯属性，加快物品制作速度。”
被这个世界偏爱的人？
知言眉间微微蹙起：“谁？”
系统：“为表歉意，免费给宿主赠送一份名单，宿主可根据名单自由选择。”
知言大致扫过这份名单，上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来被这个世界偏爱的人还不少。
从下往上看去，所列之人对应的时溯程度也越来越高。
其中有一些眼熟的名字，比如云氏家主云无瑕和归元宗主慕容镜的时溯能力并列为第二，都是1%。
名单末尾，知言发现她自己也有时溯能力，只不过她的时溯为负数，-2.2%。
也就是说如果她自己一个人摆摊，系统制作物品的时间不减反增！
知言：……
想到这一点，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就要站不稳。
没事的知言！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
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赶紧稳住情绪，拼命压制住那股汹涌而来的昏厥之感，目光艰难地朝名单上排第一的名字看去——
归元宗主慕容镜首徒、现任宗门执法者、她的亲传师兄：沈放之，时溯能力为50%。
一骑绝尘，将排名第二的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也就是说，靠近他系统的制作效率可以直接翻倍！
原本五个时辰可以缩减为两个半时辰，这样一来新手任务能完成了！
目光再次落到这个名字上时，系统塞入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沈放之天生剑骨，三岁引气入体，七岁筑基，二十岁便以其绝佳的天赋与惊人的实力，带着一柄绛雪剑名震天下，同年执掌归元宗的执法堂。
他执法公正，从不徇私情，无论对方是何身份，只要触犯宗门规矩，必严惩不贷。加之其性子清冷，平日里鲜少言语，周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旁人不敢轻易结交。
宗门弟子们见他，皆是行礼避让，不敢直视。长老们提及他时，亦是语气严肃，满是敬畏。
总之，活脱脱一个天选之子，地位高、实力强、不好惹。
可她要在这样的人旁边摆摊，这对吗？
这肯定不对啊啊啊啊啊！
见知言满脸犹豫，系统循循善诱道：“加油宿主，换个思路想，我怎么也算半个你亲手写下的系统吧？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知言：……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为了保命，就算没道理也得有道理了，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不就是摆摊吗？开摆！
知言找系统要了沈放之现在的位置，拉起小推车，朝执法堂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在堂前数丈外的青石地面戛然而止。
远远望去，刑台高筑。
高台正中，有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衣袂被山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柄无鞘长剑，剑身通体雪白，隐约可见其中流转的冰魄纹路。
刑台四周，围了一圈身着统一青色布袍的观刑者，他们大多是门内普通弟子，袍身宽大，下摆随风轻轻摆动。
台下血迹斑斑，大概能看出是个身着弟子服之人。
他头发凌乱，脸上满是血污，衣衫早已被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躯体。此刻他正浑身发抖，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在四周寒气的侵蚀下感到寒冷。
还没走近，知言似乎就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
“沈师兄，我当真不知那丹药是魔修......”
“去年五月初三，你在天机阁用六十灵石换得此丹。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沈放之的声音像冰锥坠地，地上伏着的那弟子似被雷击中般愣住，连发抖的力气都失去了，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周围的弟子也都噤了声，刑台四周只剩悬浮的金色符文不断流动着，片刻后静止，一列文字凸显而出。
沈放之腰间的绛雪剑突然飞出，直指地上之人的咽喉：“私通魔修，沾染秽物，按门规当废去全部修为，毁去灵根，逐出师门。”
对话断断续续传进知言的耳朵，这是一场公开审判。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松了又紧：“所以……是要我在这里摆摊的意思吗？”
未免有点不太礼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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