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点黏腻的湿意，打在美术馆玻璃幕墙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璃怜雪站在印象派展厅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冰凉的展柜边缘。她穿了件烟灰色的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堆着，像她眼下没什么焦点的眼神——正落在莫奈那幅《睡莲》的水纹里，却又像透过画布，在看别的什么。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青栀发来的消息：【怜雪怜雪！我刚进馆，在大厅看见只三花，胖得像团毛球，你等我会儿，我跟它合张影就去找你！】
展厅里人不多，雨声成了背景音，偶尔有脚步声碾过地毯，轻得像羽毛落地。直到一阵不一样的响动靠近：不是脚步声，是……纸页翻动的声音？
璃怜雪睫毛颤了颤，没回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回了个“好”。
那声音停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接着，一个很轻的女声响起，带着点笑意，像雨珠滴在新抽的荷叶上：“你也觉得，这片紫色的倒影，像被揉碎的晚霞吗？”
璃怜雪终于转过头。
站在旁边的女生手里拿着一本素描本，封面是洗得发白的牛仔布，她正歪着头看那幅画，笔尖还悬在纸页上，纸上已经有了几笔浅浅的轮廓。她穿明黄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额前几缕被雨打湿的碎发，发梢还带着点水汽，眼睛很亮，像盛着刚才被提及的晚霞。
“……”璃怜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直接的搭话，尤其是对方的眼神太坦诚，像阳光一样，让她习惯躲在阴影里的样子无所遁形。
女生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笑了笑，把素描本往她这边递了递：“我叫苏郁，随便画画。”
画纸上，除了《睡莲》的草稿，角落还有一只蜷缩在展厅长椅上的猫，线条软乎乎的。
璃怜雪的目光在那只猫上顿了顿，忽然觉得喉咙没那么紧了。她低声回了句：“璃怜雪。”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吞没。但苏郁听见了，眼睛弯得更厉害：“璃怜雪？像雪落在琉璃上的名字。”
她说话时，有缕碎发滑下来，扫过脸颊，她抬手去捋，手腕上露出一串红绳编的手链，红得很鲜活，和她的卫衣一样，在这偏冷调的展厅里，像个跳跃的光点。
璃怜雪的视线落在那串红绳上，又迅速移开，重新看向画：“……你看得很准。”
“嗯？”
“那片紫色，”她顿了顿，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是像晚霞。”
苏郁眼睛亮了亮，像是得到了认同的小孩，笔尖在纸上又添了两笔：“我就知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想到一块儿去。”
雨声还在继续，玻璃幕墙上的水痕慢慢往下淌，像谁在上面画着无形的线。璃怜雪看着身侧女生低头画画的侧脸，看着她卫衣上被灯光照出的绒毛，忽然觉得，这黏腻的雨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苏郁画完最后一笔，把素描本合上，抬头时撞进璃怜雪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里。她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怎么了？”
璃怜雪迅速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雨帘，耳尖却悄悄泛起一点热：“没什么。”
这时，展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呼喊：“怜雪！我可算找着你了！”
青栀扎着高马尾，白色帆布鞋上还沾着点泥点，手里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是她和三花猫的合影。跑到近前才注意到苏郁，脚步顿了顿，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笑着打招呼：“嗨，你好呀，我是青栀，璃怜雪的朋友。”
苏郁也笑着点头：“你好，我是苏郁。”
青栀的目光落在苏郁手里的素描本上，眼睛一亮：“哇，你在画画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苏郁自然地递过去，青栀翻到画猫的那页，立刻惊呼：“这只猫我刚才好像见过！就在那边长椅上睡觉呢，你画得也太像了吧！”
璃怜雪看着她们自然交谈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雨声似乎都变得轻快了些。
青栀翻着素描本，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末了还不忘扭头冲璃怜雪眨眼睛：“你看你看，苏郁画得比馆里的画册还灵动呢。”
璃怜雪没接话，只是目光落在素描本里一页未完成的风景上——画的是美术馆后院的紫藤架，雨珠挂在紫色花穗上，像缀了串碎水晶。
“这是上周来画的，”苏郁解释道，“那天雨停得早，阳光漏下来特别好看。”
“那你肯定很喜欢这里吧？”青栀合上本子递回去，语气熟稔得像认识了很久，“我跟怜雪是第一次来，她对着这睡莲看了快半小时了。”
璃怜雪忽然想掐青栀一把。
苏郁却笑了，看向她时眼里带着点了然：“莫奈的睡莲细看会让人走神，好像自己也浸在水里似的。”
“是吧是吧？”青栀立刻接话，“我就说她不是发呆……”
话音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青栀看了眼屏幕，咂咂嘴：“我妈催我回家了，说雨要下大了，真是的，我都毕业了还这么管着我。”她转向璃怜雪，“你呢？跟我一块儿走吗？”
璃怜雪迟疑了一瞬。窗外的雨确实密了些，玻璃上的水痕连成了片，把天光晕成了朦胧的白。她看向苏郁，对方正低头把素描本塞进帆布包，红绳手链在动作间晃出细碎的光。
“我……再待一会儿。”
青栀挑了挑眉，轻哼了两声，没戳破，只是冲苏郁挥挥手：“那我先走啦，两位再见！”
“再见。”
脚步声远了，展厅里又只剩雨声和呼吸声。璃怜雪攥着衣角，忽然听见苏郁说：“哎呀，我出门急忘记带伞了。”
璃怜雪愣了愣，苏郁抬头冲璃怜雪笑：“本来想画完睡莲就走，没想到雨越下越大。”
“我带了伞。”璃怜雪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唐突，耳根又开始发烫，“要不我们一起走？”
苏郁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子：“好啊。”
两人并肩站了会儿，谁都没再说话，却没觉得尴尬。莫奈的睡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蓝紫，雨声成了恰到好处的背景音。璃怜雪偷偷侧过脸，看见苏郁的发梢还沾着水汽，被灯光照得像裹了层细糖。
“走吧？”苏郁先开了口。
“嗯。”
璃怜雪撑开伞时，苏郁忽然从包里拿出支笔，在素描本撕下的小纸片上写了什么，折成方块递过来：“这个给你。”
“？”
“我的手机号，”她笑得狡黠，“下次如果再来看睡莲，或许可以约着一起。”
纸片很薄，却像带着温度，烫得璃怜雪指尖发麻。她把纸片小心翼翼塞进针织衫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机壳，才想起该回些什么。
“好。”
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苏郁的明黄色卫衣在灰调雨幕里格外显眼，像株冒雨生长的向日葵。
走到美术馆门口时，苏郁忽然停下脚步：“其实刚才青栀说得对，”她仰头看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不光喜欢这里，还挺喜欢……你画的，很好看。”
雨丝飘进伞沿，落在璃怜雪的脸颊上，凉丝丝的，却没压下那点蔓延开来的热。她握紧了伞柄，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哈哈，是吗？要不~我送你我画的。”
璃怜雪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气息。
"你知道吗？我深深地热爱着大海，痴迷于那片蔚蓝的广阔。我钟情于海风轻柔地拂过我的脸颊时带来的那份清凉与舒适，那种感觉简直美妙绝伦，让人心旷神怡。璃怜雪，不知道你是否也像我一样，对大海怀有同样的喜爱之情呢？"
"大海吗？嗯......"璃怜雪微微蹙起眉头，陷入了认真的回忆之中，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大海。"
（3年前）
"璃怜雪~等等我~"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声轻轻传入璃怜雪的耳畔，那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暖，"璃怜雪，你说你死后最想安息在什么地方呢？我啊，最喜欢大海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一定要帮我把骨灰撒进那片蔚蓝的大海里，让我永远与大海为伴。"
璃怜雪刚要开口劝阻"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阵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拂过她的脸庞。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句令人心碎的话语便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璃怜雪，我恨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要走了，从今往后，无论你过得如何，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
"杨愿，不是这样，别走......别走......"
（闪回现在）
璃怜雪的瞳孔猛地收缩，大口喘着粗气，嘴里不断念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那段被深埋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记得那个声音，记得那双含泪的眼睛，也记得那天海风的咸腥味。
"你怎么了？"苏郁关切的声音把璃怜雪拉回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璃怜雪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雨幕中。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突然的雨，将璃怜雪和那个人的命运彻底改变。
“伞…伞给你，我先走了。”璃怜雪跑向远处消失在拐角。
苏郁察觉到璃怜雪情绪的变化，心想："我总觉得，她心里藏着很多故事，所以伞…该怎么还给她呢Emmm？"
璃怜雪回想刚刚眼前那个明艳的女孩，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曾经亲密无间，却因为一些小事就与她分别的女孩。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哎呀算了算了，过两天还有面试呢。”
（两天后）
梅雨季节的雨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潮意，璃怜雪攥着湿透的简历站在写字楼楼下，指尖把纸页捏出了褶皱。刚刚面试的公司在十五楼，面试官最后那句“你的风格太内敛，不太适合我们需要外放创意的岗位”，像此刻的雨一样，黏在心上甩不掉。
璃怜雪骂道：“我真是，***，说什么风格为内敛，**，算了还有机会。”
手机里还有三家待面试的公司，地址散落在城市不同角落。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雨丝斜斜地打在眼镜片上，模糊了眼前的玻璃幕墙。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最后那家——“郁郁葱葱设计工作室”。
“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在网上看到过，哎呀不管了。”
工作室在一栋老写字楼的七层，电梯门打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严肃的办公气息，而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前台姑娘笑得很软：“您是来面试的吗，面试在那边。”
“嗯…哦好，谢谢。”
璃怜雪愣了愣，跟着穿过开放式办公区。不同于其他公司的冷色调，这里的工位摆着各式绿植，墙上贴满了随手画的涂鸦，几个年轻人正围着画板讨论，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和低低的笑声。
直到来到最里间的办公室，璃怜雪来回踱步，整理自己的衣服，看看自己的文件十分紧张。
“下一个。”面试官喊着
“这声音有点耳熟。”璃怜雪心里想着，片刻后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桌后坐着的人抬起头，明黄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熟悉的红绳。对方看到璃怜雪时也愣了愣，随即弯起眼睛，笑起来还是像雨珠滴在荷叶上：“璃怜雪？好巧。”
是苏郁。
璃怜雪的心跳骤然乱了节拍，手里的简历差点滑落在地。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美术馆里和她讨论睡莲的女生，会是这家工作室的经理，还是她的面试官。
“坐吧。”苏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简历上，“抱歉，之前筛选简历时没注意到名字。”
璃怜雪坐下时，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她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没关系。”
苏郁翻开简历，指尖划过她的作品集页面，忽然轻声说：“你的笔触很像那天我们看的睡莲，带着种安静的流动感。”
璃怜雪猛地抬头，撞进她坦诚的目光里。和美术馆初见时一样，那双眼睛亮得像盛着光，却少了几分随意，多了些审视的认真。
“但面试还是要认真来。”苏郁的语气正经了些，“为什么想来我们工作室？”
熟悉感驱散了大半紧张，璃怜雪定了定神，开始讲述自己的设计理念。说到那些曾被前几家公司否定的“内敛风格”，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却听见苏郁说：“我觉得‘安静’不是缺点。设计不一定非要张扬，能让人沉下心来感受的作品，反而更有力量。”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些，透过窗户落在窗台上，发出细碎的响。璃怜雪看着苏郁认真倾听的侧脸，忽然觉得，刚才面试碰壁的沮丧，好像被这场重逢悄悄抚平了。
面试结束时，苏郁合上简历，递过来一杯热咖啡：“等通知吧。不过——”她笑了笑，红绳手链在动作间晃了晃，“我个人很期待和你一起工作。”
璃怜雪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她走出办公室时，听见苏郁在身后说：“对了，上次借你的伞，还没机会还你呢。”
她回头，对方正站在办公桌旁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光。
“下次见面再还也不迟。”璃怜雪轻声说，这一次，没再躲开她的目光。
（面试后第二天）
滴滴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恭喜你璃怜雪女士，通过了面试，是否愿意来工作室工作确认请回复，如愿意请于下星期一来工作室正式工作】璃怜雪先是一惊，赶忙回复【愿意】，璃怜雪高兴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璃怜雪拿着手机，心情激动得难以平复。她回想起面试时苏郁认出自己的那一刻，还有她认真倾听自己讲述设计理念的样子，那些画面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中回放。她开始期待在工作室的工作，想象着自己坐在那个充满栀子花香、布置温馨的办公环境里，和同事们一起交流创意。
心想“该去买点东西，衣服什么的，嘿嘿。”
接下来的几天，璃怜雪精心准备着入职事宜。她把之前的作品重新整理了一遍，还特意买了一套新的职业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新工作的向往，就连走在街上，脚步也变得格外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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