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出品的方案瞧了没有,砸了不少钱下去,也是个大制作呢,虽是上不得大荧幕,可平日逗趣谈资也不错。”
三三两两的千金,聚在不远处的亭台,手中举着一把小折扇,很是风韵。
“哪家少爷千金会同意,我们又不是屏幕上那群戏子,平白给旁人当乐子。”
奉城的笄、冠礼,算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自也并非一夜,而是满打满算五日之久,场地自也是心照不宣,由奉城顶豪的世家外借。
上一届,就是沉家的私人轮渡。
今年,刚好轮到了薄家。
正在宴厅接待的,是薄家正经宅子出生的孙辈,薄惠薄临二人,也是薄欢的堂兄弟,两人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更是圈子里有名的二世祖。
会玩、圆滑,更是爱招呼狐朋狗友,到薄家的场子举办宴会,对于这样的招待会,两人十分信手拈来。
薄欢并未惊动旁人,指尖勾着裙尾,缓步上了瓷阶。
这宴厅挑空开阔,楼梯旋得又高又大气,漂亮的不得了,只是薄迎发作后,本就忌讳多动,此时更是有气无力,只好抬手搭着扶手。
“总要有沉总这样,大公无私的,将奉城世家联合的利益,看为首位的政要议员存在,”
黑色的绸缎衬衫,领口更是一丝不苟,容色矜贵,唇际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长腿交叠,朝着瓷阶这儿落眸半晌。
再若无其事的收回。
“元首下放湾山区的开发权,除了薄家矿山,就只有沉家通过招标,听说已经评估备案,只等着转让。”略显中年的嗓音,带着几分讨好,提杯下放几寸,去敬对面抵着额角,并未置一词的人。
见沉宴礼没有动作,也没有疾言厉色,而是笑着,转移了旁的话题,手掌顺着沙发的扶手,落在起端:“这庄子,好似是薄家小女儿的场子,说来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生意场,薄家也纵容着,实在是家大业大,禁得起挥霍,以我看嘛,不如早些嫁了。”
沉宴礼瞧着漫不经心,可却抬起指尖,抵着额角,虽是仍旧面无表情,可有心之人,自是能觉察到一些兴味。
那人当即掀唇,轻笑着将话给驳回去:“寡闻了吧,小丫头天生就有心疾,更别提又是薄噙璧的幼女,就这一条,在京城本家,那也是千娇万宠,哪里舍得嫁出去受罪。”
奉城的政权世家林立,是不少人的发源地,能扎根在奉城,屹立不倒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如果说在权利倾轧、政策调度中,沉宴礼是重新定义游戏规则的那一个。
薄噙璧就是这座城市中,更迭多少新贵,地位都稳如泰山的地头蛇。
他并不受外界影响。
年轻时的薄噙璧桀骜不驯,是他的出身和才干,让他从来不俯首,绝佳的攻击性和无与伦比的天赋嗅觉,是如今的商政之辈难以复刻的。
只是他的桀骜也付出了代价,被拐卖失踪的大女儿,因此时动了胎气的妻子,从而早产患有心疾的小女儿。
都将这个青年的棱角,冲刷了个干净,当年众人都以为,他会就此沉寂,可他却越来越深不可测。
说沉宴礼是奉城更迭的老天爷,那薄噙璧就是奉城扎根的地老爷。
“但不是说,已经同陆家定亲了?不过也说不准,”池耀侧目,扶着沙发背,朝着宴厅张望,“按着规矩,早就办了宴席。从前还有人揣测,是小千金身子不成,可这生意做得不差,也要莅临开场舞,但瞧着,陆家小子身边的姑娘,可不是薄家千金。”
一声嗤笑,在唇齿间散开,却让众人议论的声线微顿。
在众人难以置信中,那声息清晰,且浑然天成的低慵:“眼瞎又没品的狗崽子,拎得清什么鱼目珍珠。”
“说的是,咱们可别管旁的猫儿狗子,只管跟在沉总身后尽心就是。”秦扬接了话,朝着十分没眼色的赵氏掌权人,狠狠瞪了一眼,“你们也是,疯心了么?”
但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意犹未尽的话:那可是薄噙璧的女儿。
即便薄家和陆家的婚约作废,也没有他们只言片语的份。
“湾山在奉城和平城的边界,向来都是两边各占一半,那边最近也在争。”池贺京捏着杯口,一口饮尽,品了品这股辛辣,觉得滋味还算不错,就提了一杯,“尝尝。”
沉宴礼抬手,动作有条不紊。
随着他仰首,喉骨因着吞咽,上下滑动,那小部分藏于领间的颈,也全部延伸在外,像是拉了满月的弓。
只是那双略显薄情的眸,却锁着楼梯拐角,从始至终,没有半分挪动。
“李家自是有心,凭着这买卖再往上够几寸,但也要经得住查才成。”
这酒确实不错,呛意在唇齿间炸开,弥留着酒香,一路顺着喉管烧下去,置于胃间翻滚,涌上脑腔。
“这些人,可都是为着湾山开发来的,”池贺京轻抬下颌,翘着二郎腿,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自觉,将身边的池耀都抵出去半米。
“据我所知,慈善家同你,应当相距十万八千里。”
池贺京的上臂,垫着沙发背,手托着脸颊,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你现在,跟个香饽饽一样呢。”
沉宴礼勾唇,示意池贺京垂眸,去看池耀膝弯侧面,那沾了半块灰印的地方:“连条干净裤子都没有,怎么没跟宴哥说,哥哥给你买。”
池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跟秦扬凑在一处,把盘子里好吃的水果糖、奶糖和巧克力都瓜分干净,正要揣回兜里时,刚好听见沉宴礼的话。
他盯着那块黑,抿了抿唇,还在思索是什么时候弄的,结果就注意到自家兄长一点点挪开,正要落地的足尖,透着几分心虚:“哥!”
池贺京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换另外一条,我就说你穿这个不好看。”
“我过会儿要开场的!”池氏也算奉城如日中天的世家,仅次于薄家的老派家族,如今没那么辉煌,却也算得上安稳。
所以池耀,是紧跟着薄欢后面,步入舞池的那位。
“心黑的家伙,只配自己抵挡千军万马的苍蝇大军。”池贺京提着池耀,准备到专人的休息间去,毕竟成人礼宴就这一次,怎么说都是这糟心弟弟难得的大场合。
好在上方给他们这些常在生意场游走的,都设立了独立的休息间。
沉宴礼不以为意的扬眉,看得池贺京气闷,便故意在挤身出去时,撞上他的膝,只留下一个冷哼。
池贺京也没想到,他当真能一语成谶。
毕竟沉宴礼是当真凉薄,沉家是京都的顶贵,沉父是一品政员,沉母也是顶级财阀出身,身处金字塔顶端。
后来就读于Y国盟校,若非那年沉家和外祖家一同没落,沉宴礼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后来沉宴礼休学回国,一边要还清外祖家的账目,一边要创业,更要负责父母疗养院高额的支出。
在找到池贺京前,打工时,连地下室都住过,在平民窟那种地方,沉宴礼与生俱来、被金银堆砌的气度,根本没法遮掩,自然也惹上不少人。
也愣是用拳脚,占住了地盘,几平米的地下室。
二十岁的少年,重新定义商业场景的游戏规则,那是沉宴礼的法则。
“沉总,”白峰在偏处的瓷阶拐上来,瞧见沉宴礼便当即迎了上来,“听说湾山的招标归了落弓,当真是可喜可贺,那地儿虽然荒凉了些,可地方也大,更是依山傍水,”
“我家白朗,行事还算是稳当,你二人还是同学,不如就一起?”
秦扬闻言,抬脚踢了下桌子,就被撞得叮当响:“这面具摘放自如,白朗就是你言传身教来的?”
白家做的是地产生意,跟薄家差不多,只不过白峰的眼界不如薄噙璧,白家也不如薄家的资历雄厚,至今也就只能算个中等。
本以为此次,湾山的招标,他们会对上安和,毕竟薄家矿山就在湾山港头,任谁也不会引虎狼在卧榻边长眠。
可薄噙璧不光没出席招标会,还转头跨城,去接他走失的大女儿。
同沉氏打擂的,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白家,这也就罢了,偏白家继承人,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货色。
“秦经理讲话这么难听,他沉宴礼能独自吃下湾山码头的开发?怕是到时候,还要求着我们各位帮衬,”白峰捏着酒杯的手发紧,盯着沉宴礼好似猎物,“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分寸,胃口也大了些,”
“沉总可得好好规训下属。”
“白董说的是,这毕竟是奉城的脸面,可不能跟平城似得,闹翻了天,让人看笑话,沉总,”赵漠提杯,轻碰白峰的杯壁,发出脆响,态度谨慎,“我们也无需占大头,有能帮忙的就成。”
秦扬刚要开口,就见沉宴礼有了动作,当即住嘴,交叠着手臂,等着瞧热闹。
还真当我们沉总是善男信女了。
“独享而已,有何不可。”沉宴礼把玩着方才喝掉的Shot杯,在众人脸色逐渐难看时,才慢条斯理的落回桌上。
“沉氏发展到今日,能活下来,并非是靠着众人的威逼利诱,吞掉一个湾山码头,还能让我身无分文不成。”
“与其在这儿,同我这狼子野心、且天生没什么同理心之辈,玩什么一船蚂蚱的说法,”沉宴礼从喉间溢出笑,有些低,却混着不近人情的淡漠,“还不如洗干净手脚,换成印纽特人的皮艇,还能在惊涛骇浪里行驶,四散作逃,即便倾覆了,也容易翻转奔波,”
“不然,等我到了踹翻它,就只能去喂些小鱼小虾,想来“市场”会很感谢各位的馈赠。”
四下寂静,而后则是纷乱的脚步。
“哪有‘船不能翻’的悖论呢,”
“是吧,薄小姐。”
薄欢提着裙摆,踏上缓步台,出了视野盲区,长睫上压,狐目随之轻抬,同另一道直白、居高临下的视线,两相对撞。
他身上的西装搭在一旁,只有裁剪合体的衬衫。
因着身后落地窗,整个人隐匿在暗处,只依稀可见那深邃的轮廓,不容质疑的威压。
“在外部环境充满不确定性的时刻,你说……他们是继续日益狭窄的当下,疲于奔命地解决问题呢。”
他眉眼生得极好,要按薄欢的审美,甚至可以说漂亮,可此时,微侧的半张脸留存暗光,微眯的眸,平添了几分浓烈的血腥气。
喉间也无端染了腥甜。
薄欢舔了舔唇,只觉的牙尖有些酸,无意识地想去露出獠牙,咬住皮肉斯磨的意思:“万一,他们能保持战略的定力和冷静,且留下一部分时间和精力,反抗那个不确定性呢。”
“唔,那就,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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