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坐进驾驶座,手机适时震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脸上隐隐期待的表情渐渐消失,随着看完整条不时冒出几个错别字的短信,眼中浮上一层浓重的黑雾。
那是一条勒索信,发信人显然已经控制手机机主好几天了,估计是已经找了很多人,最后连这个gay圈交友软件也不放过。
他反复确认,APP上的人原名叫徐皓?
也就是说,一周前原本要跟他约会的人是叫徐皓,而不是陈鳕!
秦朗一时震惊地忘了要做什么。
他坐在车里,茫然地看着前方,思考着那天的细节。
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他置身其中,只能慢慢摸索着事件的本来模样,很多东西都是雾里看花,一时难辨真假。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来消息。
是小王:“小陈已经到工位了,他今天精神不太好,应该是还没病好,问他是什么病,他没细说,但我看他走路姿势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痔疮犯了。”
秦朗的思绪被拉回来,他把消息看了好几遍,又切出聊天框,往下翻了翻,看了眼陈鳕的头像,他其实很想亲自质问陈鳕,可斟酌了好几天,把他头像上那只月下孤狼看了又看,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潜意识里怕陈鳕不理他,他抹不下面子去服软讨好,也说不出睡了他要对他负责的话,尽管他内心的确生出了某种奇特的占有欲。
奇怪,他并没有那么了解陈鳕,他对陈鳕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安分守己,矜矜业业工作的三好员工层面。
在公司,他是高高在上独当一面的总裁,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包括一向本分的陈鳕,更是从来没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所以那天,以为他居然背着自己出去卖,秦朗才会那么生气。
没有人喜欢背叛。
而现在,回想起陈鳕的反应,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点开跑腿APP,一看,直接傻眼。
他更加确定,陈鳕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一切迹象串联在一起,秦朗摸了下额头,心情变得有点复杂。
难怪他买的东西会出现在水槽里,难怪陈鳕反应这么大,难怪许馨月会那样问他……
阴郁沉重的气氛围绕着秦朗周身,车里气压忽然变低,他用力锤了几下方向盘,试图把心里的郁闷烦躁打出去。
阴差阳错到这种份上,拍狗血连续剧吗?
银色法拉利轰地一下钻出车库,在御景东方幽静的林荫道上留下蜿蜒的轨迹,最后,一脚油门冲出了大门。
眼疾手快开完门的保安大哥心有余悸,他探出头看着远去的车屁股,捏了一把汗,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手快,要不然这得赔多少钱呐……”
八月底的缤城天气变幻莫测。
早上还阳光明媚,中午就阴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秦朗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今早,他醒得很早,是某处太兴奋,加上久违地做了个好梦
梦里陈鳕乖顺得像只小狗,配合度满分,知道摆什么姿势让他最舒服,还跟小狗似的摇屁股。
结果秦朗一激动,巴掌还没拍上去呢,他就醒了。
他仔细想想,其实他没多喜欢陈鳕,但他对他的确有种特别的感觉,追根究底,应该是因为陈鳕是他第一个男人。
行驶到一个三岔路口,直行的红灯只有十秒左右,秦朗盯着倒数计时,3,2,1,随着绿灯亮起,他脑中砰的一下,一根紧绷着的弦断了。
——如果说陈鳕不是APP上那个所谓的徐皓,那么,也就是说,他不是出来卖的。
难怪完全看不出陈鳕是那种人。
他好像,也没有女朋友……
所以,也就是说,他也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秦朗觉得拥堵的地方一下子就通了,他不顾后面的催促,故意多停了几秒才一脚踩下油门。
一路上的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算不上震撼,秦朗在心里给自己升起了一轮金灿灿的太阳,淡紫的霞光满天,映照着蔚蓝的海洋,他像是置身于一艘平静的小船,享受着无边的辽阔又浪漫。
陈鳕是我的。
他无耻地想象着一些下流的画面,要是陈鳕不听他的话,他该怎么应对,是把他绑起来,狠狠地驯服他,还是把他关起来,几个月都不让他去外面,他就会只听自己的话。
也许还得用训藏獒的办法……
他一想到那天陈鳕决然的拒绝就来气,就算他当时误会他了,他也不应该这么对他,且不说他是他老板和雇主,就是个陌生人,也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秦朗烦躁地按喇叭,前面的车也没挪动半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真想一油门撞上去,把前面的车撞到外太空去。
到了公司,秦朗没急着下车。
他先给一个哥们打了电话,这人涉猎广泛,背调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他。明面上能查的他能查出来,明面上查不到的更是不在话下。秦朗说了陈鳕的基本信息和自己的要求,那边爽快答应,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将详尽资料打包发过来。
秦朗心情愉悦不少,脑袋上的阴云驱散得差不多,怀抱着另一种心情,几步上了电梯。
他的公司在八层,占据写字楼的一半,规模不大,开这公司完全是没事找事干,他本可以躺着收租,随随便便月入八位数,可日子实在无聊,他不想老是被他哥秦漾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宁愿月月往里贴钱,也要把公司开起来。
秦朗一下电梯,脸上的得意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张成熟稳重,温和有礼的年轻老板形象。
他格外在乎自己的面子,在外人面前,形象是第一位的。
他越过员工办公室门口,余光在玻璃上划过,陈鳕果然在工位上,脊背略微有点弯,微微垂着头,肯定没在看电脑屏幕,应该是在看手机。
秦朗快速大步走进办公室,坐上老板椅,特意看了看锃亮的皮鞋,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上去既有总裁的精英感,又不乏上位者的松弛感。
一切完备,他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修长匀净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到第二十下的时候,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秦朗收回手,清了清嗓,对门口说:“进。”
陈鳕低着头,头发有点长,盖住了他的眉毛,每一根发丝都乖顺整齐地垂向地面,像棵被无情压迫过的盆栽。
他穿着件白衬衫,领口有些松了,没打领带,衬衫像是胡乱塞进裤子里,腰也太细了,杂牌的哑光皮腰带戳出去一截,在外边耷拉着,没放进裤腰袢儿里,脚上倒是套了双皮鞋,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
秦朗看着他,嗓子有点紧,喝了口水,故作镇定,问:“手里拿的什么呢?”
陈鳕终于有了点反应。
“辞……”
他略微抬了抬目光,对上秦朗满是逼视的神情。
他一下子挺直脊背,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秦朗拧着眉毛,口气很不满意,质问道:“辞职报告?”
尽管想到过这一可能,秦朗心里的火药桶还是一点就炸,踏马的,我还没问他要说法呢,他还给我摆起谱来了?!
竟敢拿辞职来威胁我?
秦朗气得脸抽了一下,但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不动声色,转了下椅子,手放在侧颊,谁知道陈鳕被惹急了,会不会连辞职流程都不走,直接跑路?
他得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狩猎是一场需要耐心的游戏。非洲大草原上的食草动物警惕又胆小,灵活又机敏,这是它们的生存本能,就算已经瞄准了目标,扣动板机时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更何况他已经给了暴露自己位置的一枪。
见陈鳕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门边,秦朗压下心里的烦躁,尽量显示自己的耐心。
他喊陈鳕:“过来。”
陈鳕朝办公桌挪了两步。
“你过来,在那儿我怎么看你报告?你一天不离职,就还是我的员工。”
言外之意,不用说了。
陈鳕肩膀一耸,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将辞职报告递给秦朗。
秦朗拿过报告,草草瞄了一眼,打开抽屉塞了进去。
他坐直身体,肘部撑着办公桌,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露出精致雪白的手腕。
他今天什么都没戴,下车前,手表临时扔车上了。
他看着陈鳕,薄薄的眼皮周围居然出现了一圈浅浅的眼窝,睫毛浓密细长,始终不安地轻轻眨动着,嘴唇灰白,没什么血色,脸颊两侧也很瘦,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
他恨不得钻到陈鳕眼皮子底下,那遮掩的目光令他莫名恼火。
“真生病了?”
陈鳕眼珠动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最后,只见他喉结动了动,无言地点了下头。
“什么病?”
秦朗明知故问,但他现在也挺难受,陈鳕是第一次,那他不也是第一次吗?稀里糊涂就搞在一起了,怪谁呀?我也是受害者!
陈鳕睫毛掀了起来,痛苦的眼睛里每一条血丝都透出疲惫,那纯粹到只有憎恨的目光令秦朗浑身一震。
仿佛在说,你特么的不知道?
但陈鳕的眼神很快变化,秦朗还没来得及抓住那情绪的尾巴,就听他咬牙切齿地故作轻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被狗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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