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厢玉,一个沦落为城市老鼠人的蓝袍道士,面容姣好,身世不详,在短短的人生岁月里尝尽坎坷,富有时做过职业风水师与房地产开发商谈天论地,红酒杯里残存的浆液随手一泼就能长出豪宅与泳池,贫穷时因为背负高额债务而蹲过大牢,甚至一度沦落到与桥洞里的蛆虫作伴。
现在,很不巧,沈厢玉正处于穷的抠脚的人生阶段,正住在破旧格子间的拼好房地下室里,小小一张嘎吱作响的弹簧床,除了苔藓与湿漉漉的梅雨味儿,那里也算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如同他的口袋,连祖传的法器都抵押出去好几件了。
命运用它碾碎的黄金麦穗向着人间轻轻一点,甘霖雨露便随之而降生,沈厢玉就是被这万千祝福吻过的降生,他如今正端坐在麦麦金黄色的拱门前等待命运的提示,雨水顺着管道往下滴,映照出那张阴郁而苍白脸上凝重的神色。
必须要赚点钱了,他沉痛的吟思,下山前,师傅交代过祖师爷的东西很贵重,如果赎不回来的话,道士证就会被吊销。
不,绝对不可以!
考了整整三年理论考试啊!足足161场检测,每次都要和后山的精怪“捉迷藏”,老天知道我有多努力,虽然现在已经拿到了终身证书,但沈厢玉仍然能回想起那一刻的激动,我可是要成为!世界!最强!道士!的人!
虽然在这短短的两年内就尝尽了世间冷暖、人情世故,已经萌生了些许退意,但是,此时此刻,可恶的奸商,我的本命法器,前朝厌圣通宝钱,已经典当出去9枚了,祖师爷在上!沈厢玉内心简直在悲鸣了,还有宋朝祖传黄梨花雕花桃木剑,仙山狒狒手植的青云拂尘,女娲炼石铸就的周天星斗仪,起码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啊!!
不过好在一切尚有转机,最近总算是找到一些关于山魈预言的消息,只要解决了此事,一剑斩了那祸害的首级,就能顺理成章的完成委托赚了这笔费用,熬过人生的低谷了。
南方的天气向来如此缠绵,雨珠温柔的划过玻璃,鸡肉块的浓香顺着门缝往外飘,一群高中生喧嚣的叫嚷声听着模模糊糊,沈厢玉拿出手机,修长而有力的骨节点开小红书上的那条高赞帖子。
“我站在漆黑的窗前,第一次觉得往常熟悉的景色陌生起来,凉凉的风透过神秘的眼睛,默不作声的窥探着我和其他同样命运的人,而这一切,似乎从来没有被揭穿。”
三天前,这个顶着momo头像的账号还只是一个粉丝量不过百的小博主,但是随着预言愈来愈准,博主留在评论区的留言一条接着一条应验,蜂拥而来的吃瓜群众淹没了评论区,有求大师算命的恋爱脑,也有引流的占卜账号,它们的声量甚至让人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一场闹剧,还是一场借由网络传播的集体幻觉。
“我越来越恐惧睡眠,越来越惧怕与人对视,因为下一秒就会有无数恐惧将我淹没,我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
而这一切,令病急乱投医,选择向广大互联网网友求助的博主更加绝望,在她拒绝了第不知多少个大师的显化秘籍,拉黑了第不知道多少个受过高等义务教育的网友试图小窗私聊输出的账号后,穿过数以万记的99 私信,这份诡异的沾有些许黑暗气息的momo的委托还是被懂行人看到了。
至于为什么,无它,沈厢玉略懂一些通灵之术。
不过是搅动灵魂的丝线,迫使精神高度紧绷的委托人“听到“他的声音,同时在不知名梦境的驱动下”签署“委托合同罢了,虽然这样做无论站在何种层面上都不太道德,但是确实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和这世界上大多数的资本家一样,沈老板只是为形势所迫,讨点饭吃罢了。
“尖叫声正此起彼伏地响起,影子,我看到黑暗里蠕动的影子,我需要,需要谁来告诉我这是幻觉还是诅咒。”
叮咚一声,铃声响起,按灭手机的屏幕,坐着的沈厢玉抬眼望去。
夜色迷蒙的雨雾里,一道身着风衣的高挑身影正举着把透明雨伞走近,略带一点鞋跟的皮鞋踏在瓷砖台阶上,脚步带起的雨水溅落衣角,她路过坐着的黑衣男子,只是用毫无生气的死鱼眼向下扫视,嘴里说了句抱歉,便抬脚准备往里走。
今天也被当成流浪汉的沈厢玉面无表情的起身,一把扯住开到一半的玻璃门,她回头,嘴上又是一句谢谢,收起雨伞,毫无所觉的继续往里走,甚至没有半分眼神上的逗留。
好久没有被人如此蔑视了,好气,但是得忍。
食物的香味儿在湿漉漉的雨水里格外突出,连同店员扫过来的眼神,那审视的打量似乎在说:喂,门口没有带伞的流浪汉,让你坐在门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恬不知耻的跟进来?
沈厢玉有点想笑,他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雨珠,转头跟了上去。
“一份薯条、鸡肉块,还有两杯可乐。”站在吧台前的都市丽人用手挽起耳边的大波浪卷发,半侧着身点单,冷淡的声音里透露着掩盖不住的疲惫,光线折射,闪着火彩的钻石美甲格外耀眼。
鞋跟上沾满了雨水,劣质皮鞋走在地板上有些打滑,沈厢玉只能放慢脚步,远远跟着那人的背影。
突然,跟上来的沈厢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一处虚空处,左手快速捏了个雷诀,刺目的白光亮起,门外一声惊雷落下。
“轰隆隆——”,幽雷落地,常人看不见的世界里,地火燃烧得更加猛烈。
室内坐着的几位高中生被吓的大呼小叫,连在屏幕上操作的店员都顿了顿,可是眼前的委托人却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精致的发丝不曾有分毫动摇。
真是奇怪,沈香玉确信刚刚有一道粘腻的视线从周边划过,这种至阴之物,祖传的雷电法术,本该威力了的,能使寻常的虚无之物当场神魂震荡显现本体,但此刻,却什么都没有劈中。
疑云笼罩在心头,沈厢玉收了手上的神通,准备处理了眼前之事再做打算。
他抬眼看去,委托人拿着取餐号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远远看着,沈厢玉将左手放进裤兜宛如一个真正的街溜子那样凑了上去。
“美女?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沈厢玉嘴里嚼来嚼去,装的像在嚼槟榔,眼神上下打量着委托人,本来还算端正的五官此刻演的面目扭曲,如同任何一个猖獗的地痞流氓那样引人厌恶,而委托人呢,她却好整以暇的坐着,右手拨弄着皱皱巴巴的叫号单,从容不迫的张口:
“我知道是你,不用装了,喜欢睡桥洞的小老鼠干”。
嚼空气的嘴顿住了,咳咳,沈厢玉有种在熟人面前卖弄风骚并且被戳穿的尴尬感,他抬了下手遮嘴,一副很忙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样子,把插在兜里的左手拿出来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的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吃点什么?刚才你坐在门口没来,我就没有点你的份。”
她用轮廓略显尖锐的美甲将那张叫号单压在桌面上打转,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里是餐厅里柔和的暖光都掩盖不了的压抑。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是讲讲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吧?”
今天沈厢玉已经在委托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他觉得现在也是时候表演一下自己真正的技术与实力了。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是不是太嘈杂了一些?”
沈厢玉笑了,这发言正合他意,轻轻一个响指,静默的清波涟漪般散开,瞬时,喧闹的麦麦餐厅如同陷入粘稠的史莱姆粘液浆,声音的传播也慢了下来。
“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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