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造物本应有不同的命运,奈何编织金色丝线的纺织机偶尔也会出错,于是本不该相遇的生物相遇在同一片时空里。
漆黑的夜色如墨水般化开,逃生标志上的绿色小人凑近楼梯口,定睛一看正在把头从发光管里拔出来,莘泽问收回了往楼梯口下探的脚,转身向上走,欻——,火焰却从楼梯上行处喷发出来,贪婪的舔舐着她的影子,莘泽问尖叫一声,顾不得更多,扭头顺着楼梯飞快往下跑。
眼前的回廊不断旋转,继续下探也依然是回廊,仿佛根本就没有尽头,她跑的大汗淋漓,膝盖发软,却还是不敢停下脚步,热浪正在身后猛烈的扩张,她怕一回头,就会被烧成枯骨,永远留在这里。
突然,一道纯白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一坨体积巨大的史莱姆粘液,竟直堆积到房间顶部,上面沾满了漆黑的头发团,不完整的树叶与枯树干,还有不可名状的垃圾恶臭味儿扑面而来,如同一个发面馒头那样不断膨胀,同时表皮也在不断地蠕动,不断涌起浑浊的气泡,密密麻麻的像是瘌□□的皮。
细看的话,似乎还有红色的丝线被包容在其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她试图绕开这团令人作呕的垃圾,刚走几步,却被其膨胀的速度逼向墙角,本就狭小逼仄的房间瞬间被黏糊糊的液体淹没,正当她深感绝望之际,三枚铜钱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
是沈厢玉的契约…来不及多想,她径直伸手抓住那铜钱,感觉掌中发烫,像是握住了一团火。
刺目白光亮起,霎时间场景风云变幻,再睁眼时,亭台楼阁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流水庭院错落有致的铺开,恍惚间似乎听见鲸鱼的叫声,低头就看见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田间小路延伸在脚下,如同进入仙境之中,惊魂未定的莘泽问站在原地,生怕这是另一处陷阱。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不远处,站在石桥旁的沈老板出声解释:
“莘小姐,不必担忧,此处是我借由你的梦境打造的一处洞天,受福生无量天尊大弟子恩德庇护,寻常鬼怪,譬如你刚刚遇到的那些,连一道天雷赦令都躲不过去,自然不敢侵扰。”
他身上披着件半透明的赤红云霞衫,一身白色宽松短袖配黑色短裤,吸着双人字拖踩在石阶上往下走,远远看着,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近了,沈厢玉顺手捏了个云诀,脚下登时浮起团云朵,飘着节省了几步路。
“不过,你毕竟是个凡人,没有蓝条可以耗,在这里呆久了容易折阳寿,本就只能暂时避避风头,我就长话短说了。”
“莘小姐,逃避不是长久之计,你我有约定在先,我帮你去除诅咒,你借我精魂一用,这三枚铜钱,”他伸手在空中一掷,三枚金黄色的铜钱闪出漂亮的弧线,又叮叮当当的依次掉落在掌心,“已经在梦里救你两次命,第三次救命的机会是怎么算的,莘小姐,你那么聪明,该比我懂得。”
“沈老师,天时有命,不为人定,风云变化,即为常数,”尽管刚刚逃命时如此的狼狈,此时站定了,莘泽问的高傲姿态就又显现出来,“您此前讲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去除诅咒一事,恐怕是无法如愿了,之前的不告而别也是因为此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现在所有的神通法术,都是有代价的,对吗?”
沈厢玉看着他,不太理解这个委托人的脑回路,而下一秒钟,他就看到对方手中举起的三枚染血铜钱。
这不是第一次救委托人时被煞气吞噬掉的本命法器吗?是什么时候?沈老板还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却从没料想到对方早已经与虎谋皮。
“我和您讲过,这双眼睛,能看到不属于人间的器物”,她用做了夸张美甲的食指点点自己的左眼,像敲玻璃一样自然,梆梆作响,这不是人类的眼睛,她笑的意味深长。
“我在这上面看到了您的碎片,更妙的是,这仙气飘飘的灵力,恰好能为我所用,沈厢玉,这一幕我早就看到了,哈哈哈哈哈”
沈厢玉不曾料想到此事,下山前,他只是为了镇压山魈作乱一事,调查到莘泽问身上的诅咒后本该更接近真相才是,但现在看来,从佯装受伤到故意发帖求助,这一切很可能是针对他自己的阴谋。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她把铜钱向后甩去,被藏在虚无的幽冥煞气悉数吞噬,霎时间,沈厢玉依附在铜钱法器上的半魂被生生撕扯下来,痛觉贯彻灵魂深处,他像天灵盖被人掀开了丢进油锅里炸,无数细小的蚂蚁黏在脊髓处吸食,迫不及待地将他吸骨敲髓,来不及思索,几乎是用本能切碎了魂体,带着残留的意识发动祖师爷留下的符咒引爆了幻境。
在他意识模糊,逃出去的一瞬间,看见幻境的景色再度崩塌,无数乳白色的蛛丝冲天而起,凝结在一起凑成无数的蛛丝仿如天罗地网般袭来,莘泽问悬浮在空中长发飘飘,左眼闪着诡异的光芒,异常鬼魅,背后爬来黑云一般铺天盖地的蜘蛛群,她亮晶晶的眼睛透过蛛网,嘴角裂开惊人的弧度,仿佛已经对抓住他胜券在握。
“有我的蛛丝在,你能逃到哪里?”
这必然是一场激烈的交锋,但战场不是这里,决赛也不是现在。
今夜无风,月亮照在黑夜的温床上,云间偶尔亮起几点细碎的星光,委托人的幻境裂开在最关键的时候。
莘泽问从梦中惊醒,刘海黏黏的粘在额头上,呼哧呼哧,她胸腔剧烈起伏,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猛地坐起身,一手按在不断震动响起消息的手机上,正抬手作势丢出去的时候,屏幕又亮起,是之前的学校年级大群,有人在不停的议论着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泄气的靠在床头,划拉点开了群聊。
爱吃小笼包的蟹黄:【真的假的?】
泡面从来不放酱:【包真的兄弟,亲眼所见】
早八会谢嘻嘻嘻:【人真的死了啊?】
泡面从来不放酱:【不是,六楼啊,这谁跳下来能活着?】
午夜炫彩大舌头:【妈呀,有点太吓人了,我听到救护车的动静了】
偷喝情人湖的水:【吓人.jpg】
期末周要狠狠消费:【家人们,偷偷录得,小心点看。视频.mp4】
镶着钻石的夸张美甲撞击屏幕,点开了这条视频: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视角晃动过后,透过窗帘缝隙,几个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上面沾着黑色色溅射状血迹,人群被树木遮挡,似乎环绕在黄色的警戒线后面,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里,画面定格在救护车关上的车门,视频结束。
软件的顶部弹出一条对话框,是之前认识的同系学姐发来的消息。
【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人跳楼的事情吗?】
【我看群里的人说,那人是你们同一届的】
【你认识她吗?】
【好像是叫黎夏】
她放下手机,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喃喃低语道:
“又是这样。”
屏幕熄灭了,卧室内的光源只剩下月光倾泻的半尺温柔,窗户半掩着,小区居民楼下有几只不知哪里来的野狗在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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