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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宴会(2)

姜诺刚进入院子,贴身丫鬟丹桃便迎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殿下,有贵客到。”

只见寝殿屏风后隐约有一道黑影,能有这个胆子偷摸进公主寝殿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便让丹桃先在门口守着。

“你这小贼,三更半夜偷摸进本公主的寝殿,不知是何居心,我叫禁卫军来把你这登徒子抓到大牢里去。”姜诺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进寝殿。

姜诺猜的不错,这小贼正是南临王世子萧珏,萧珏常年在前线杀敌,长有武将般硬朗,但眉眼却如书生版儒雅。

萧珏停下吃葡萄的动作,单手撑脸看着姜诺,笑道:“小贼本是来为我们尊贵的清河公主送上她心心念念的及笄礼的,既然公主不欢迎,那小贼只好先行告退了。”

萧珏这么说着却没有半分想要走的意图,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佯装可惜说:“也不知我千里迢迢从西城赶来,究竟是对是错。”

姜诺轻笑一声道:“我们萧世子倒是越来越不着调了,请问姝姝知道他兄长是这样一个登徒子吗?”

萧明姝——萧珏的亲妹妹,也是羽国唯一一个女将军,这些年,因着两家的交情,萧明姝与姜诺感情也是越来越深,最后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俩人倒也处成了闺中密友,即使萧家远在西城,两人的书信也没断过。

萧珏觉得姜诺今日有些不对劲,怎么如此沉闷,但他不语,只是起身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小锦盒,摆在了一旁的青石琴桌上。

“这是什么,也由得我们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世子殿下这般小心?”姜诺跟随萧珏来到琴桌前,背着手对着锦盒凑近细细端详。

萧珏歪歪嘴笑着,但是眼神却是在打量着姜诺背着的双手,幽幽道:“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看把。”

姜诺怔愣了一下,心虚的说道:“好东西就应该留着压轴,明日再……”

就在姜诺还在眼神飘忽的时候,萧珏猛地抓住姜诺的手臂,将她转了个面,用绷带包扎的右手食指在萧珏面前暴露无遗。

萧珏歪着笑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我们最善良美丽、落落大方的公主殿下,请问您要不要解释一下呢?”

姜诺慢悠悠的转过身来,“那个,就是一不小心琴弦断了,伤到了手指,你放心吧,太医院的药膏都是顶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萧珏笑的漫不经心,有力的臂膀直接将姜诺搂入怀中,“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给伤着了,陛下居然也没将那人剐了。”也不知半月以后,是否还能触摸到这抹皎洁的月光,所以他现在真是舍不得放手。

萧珏话音刚落,姜诺手腕上的青羽镯便不满的低鸣。

察觉到青羽镯的动静,萧珏放开了姜诺,疑惑地拿手指戳了戳青羽镯,便看见了青羽镯上的裂纹。

“为何青羽镯上会有裂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萧珏用布满茧子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姜诺地手腕,细细的端详着那道裂纹。

姜诺踮起脚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萧珏地发顶,眯着笑眼说道:“别担心了小花,就是青羽今天断弦,我一不小心被崩着了,见了血,我怀疑镯上地那道裂痕就是那根断了的弦造成的,应该修补好就能恢复原样。”

萧珏轻轻拍掉那只作乱的手,紧紧牵住道:“青羽可是仙器,且在宗祠受了那么多的香火,怎会无缘无故的断弦?”到底是巧合,是别的不干净的,仙器损伤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放心吧小花,别庸人自扰了。”姜诺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想让萧珏放宽心。

萧珏这次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便是回应一个温柔的笑脸。

至于为什么会称呼他为小花,还是从十多年前说起,当时两人在学堂时,萧珏带来了刚认字的萧明姝,认字只认半边,萧明姝看见萧珏写下的名字,问道:“兄长不是叫萧珏吗,什么时候叫萧玉啊?是因为母亲经常叫兄长玉儿吗?”

当时萧珏反应不及,没来得及捂住妹妹的嘴,便让身边几个人听了去,其中就包括了姜诺,只能尴尬解释是妹妹记错了。

但是萧明姝接下来的话更是犹如一记劫雷,劈得萧珏脑子发懵:“不对啊,母亲私下就叫哥哥玉儿,我当时还问母亲为什么不叫哥哥花儿,花儿多漂亮……”萧明姝还没说完就被萧珏捂着嘴抱上马车回家去了,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学堂。

也是从那以后,姜诺就时不时的叫上几嘴小花调戏一下萧珏,到后面倒也有些习惯性脱口而出了,萧珏倒也慢慢习惯了。

萧珏静静的看着姜诺,眼中蓄满泪水,“今日陛下召父王进宫商议和亲之事。”她总是这样逞强,也总是让人心软。

他强装镇定,压下心头的那阵落寞,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吧阿诺,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姜诺望着他的眼,不作可否。

还没等姜诺回答,门外便响起了丹桃的声音:“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叫安嬷嬷为公主送上明日要用的宫装。”

姜诺吓得拉着萧珏来到了窗边,推了推他:“快走吧,叫人看着不好。”

萧珏无奈笑笑,一个翻身坐在窗台上,手指了指琴桌上的锦盒道:“待会记得打开看看,这个东西你现在可能挺需要。”

姜诺一边点头一边往琴桌走着道:“好好好~”

“还有你要好好上药,不行的话我那有……”

“好好好~你快走吧,一会嬷嬷真进来了。”话毕,萧珏轻笑出声,蓦地跃入降下的黑夜之中。

姜诺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心想:好想就这样一辈子……

收回思绪,姜诺浅声吩咐道:“进来吧。”

瞬时安嬷嬷领着几位婢子进来,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个承盘放在桌上便退下。

姜诺打量着承盘中的物件,三套云锦华服,两套香云纱,以及其配套的首饰,平常两三年才能得一套的华服,一下就往长乐宫送来了五套,可见羽帝对姜诺的重视。

姜诺拿起放在琴桌上的锦盒,还未打开,便已经感受到盒中透出一丝丝冰凉气,一打开,一根通体透明,还隐隐环绕着蓝色灵气的蛟龙筋制成的琴弦正盘在盒中。

“萧珏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姜诺喃喃道,看来还得找个时间问问。

四周浓雾围绕着姜诺,叫她看不清事物,只有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合着尸体**的恶臭,猛地灌入姜诺的口鼻,几乎让她窒息,耳边也传来几声婴孩微弱的啼哭与老人的哀嚎,让她不禁想走近看个真切。

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随着她的脚步,声音越来越真切,雾气也越来越稀薄,在这淡淡的雾气中,她站在乡道上,看见一棵在寒风中瑟缩的枯树下,盘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妪,怀里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位脸色蜡黄的婴孩,用一块灰扑扑的破布潦草地裹着,露出来地一截手臂犹如一截干柴似的在空中轻轻的摇晃,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啼哭还证明着这条生命的存在。

姜诺的心揪着疼,这是她的子民吗,为何会这样?

他们的身边蹲着一位老叟,手臂颤颤巍巍的捡着什么,姜诺凑近一看,是一颗颗石子,正当她好奇为什么这位老叟会捡起这些石子时,只见老叟直接将那一颗颗粗粝的石头一把塞进口中咽下。

“快停下,那不能吃!”姜诺想一把抢过老叟手中的石子,但是姜诺像是被一条条丝线束缚住,不得上前一步。

很快,她便眼睁睁地看见那位老叟眼睛忽然抬起,死死盯着姜诺,,然后呕出一口黑血,血中掺杂着几块碎肉和石子,轰然倒地,眼睛也似乎不甘地瞪着灰白的天空。

她吓得一下子瘫软地坐在地上,浑身战栗,想要拼命地扯开这恼人的丝线逃走,但这丝线仿佛有意识般,拖拽着她来到另一团雾中。

“你是谁?我是大羽国的公主,你怎会有如此胆量带我来此?”她对着四周怒吼道。

可是没人回应她,只剩她自己的回音在四周荡开。

雾气又渐渐散去,这一次她是在战场上,四周都是阵亡的萧家军与胡乱倒在深红土地上的断戟残刀,他们身着萧家特制的银色盔甲,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尸身层层叠叠,散落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汩汩的鲜血在石缝中不断流动,像极了皇宫假山中的那一汪小泉,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血泊,浸湿了她的裙摆,顺着布料纹理蔓延而上。

而在战场的中心,隐隐看见一人,向着都城的方向单膝跪地,勾着脑袋,似是在朝拜,右手死死扛着萧家军的旗帜,让其屹立不倒,而那人的盔甲,赫然是父皇当年赐给萧珏的那一身。

“啊!”她的手脚像抽了筋似的不受控制,只听“咚”的一声瘫软在地也感觉不到疼,她一次次地想爬起身来逃离这炼狱,可是每次将要起身,都是毫无预兆般地又再一次地摔在地上,最终她只能抱头将自己埋藏痛哭起来,滚烫的眼泪似乎将要把她的眼泪灼伤,随着她的哀嚎,头顶盘旋的乌鸦似乎也在跟着应和。

可是她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不等她平复下来,丝线便又提着她走向浓雾中。

而这一次,她站在父王的勤政殿外,似乎一切已经结束,殿外空旷无人,她远远地瞧见她敬爱的父皇似乎端坐在皇位上朝她慈爱地笑。

她仿佛看见陆地的溺水之人,踉跄地向羽帝跑去,哭着喊着父皇,可她没有发现,父皇的笑容已经僵硬,眼窝深陷,眼睛也变得无神,只是在一步步登上台阶后惊恐的发现,在台下被案桌遮住的胸口,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刀口。

她凝固在了原地,瞳孔急剧收缩,连哭喊也忘却了,用着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一切,她下意识地想扯动嘴角,嘲笑这幻境如此拙劣,可是她的眼角却流出了两行血泪,却又生怕下一瞬,爱护她一生的父王便消散在她的眼前,可血泪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眸,让他看不真切。

她伸手想要触碰父皇的脸庞,可是又一次的,丝线将她远远拽离,她顾不得身上的丝线,只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可是那一条条丝线却像是有脾气一般,一次次将她拉扯远离,全身被穿身而过的丝线勒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汩汩的往外涌出,仿佛全身都在流出哀悼的血泪。

她轻轻呢喃道:“父皇……”,绝望的却又带了点祈求。

羽帝似乎听到了这声呢喃似的,无神的双眼朝她看来,喃喃道:“是阿诺来了啊。”

说罢便化作尘烟消散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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