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江滨月轻声问，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夏临时，那个清冷的身影。
夏临闻言，倏地转过头来。她看着江滨月，嘴角一点点勾起，绽放出一个清晰的笑容，比刚才忍俊不禁的笑更明亮一些。
“你说呢？”她没有回答，反而歪了歪头，带着点狡黠反问。
江滨月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温温热热的。“开心。”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也绽开一个大大的、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她很少这样笑。
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变得柔和。
好傻。夏临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她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将琴盖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隔绝了那些沉默的黑白键。
“雨好像小了。”夏临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又转回身，“走吧？”
江滨月也跟着站起来，点了点头。
回到一楼大厅。门口聚集避雨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雨丝依然飘着。
“手机。”夏临忽然停下脚步，拿出自己的手机。
“啊？”江滨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临看着她，语气自然，“加个微信。”
差点又忘记要微信了……江滨月长这么大，到今天才觉得自己有点笨笨的。
加完微信，夏临把视线投向外面的雨幕。细细的雨丝，在灯光里斜织着，地面湿漉漉地反射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浸透草木的清冽味道。
“雨小了，”夏临转回头，目光落在江滨月身上，带着点玩味，“跑回去？”
江滨月只是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嗯！”
夏临唇角一弯，转身踏入雨幕。
江滨月紧随其后。凉意扑在脸上，风掠过有些发烫的耳际，视线追随着前方的身影，穿透朦胧的夜色……
晚上。江滨月躺在床上，看着列表里的“Lin”，头像是一片黑色背景上随意涂抹的蓝白色笔刷，像蓝天白云，又像风。
备注什么呢？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规规矩矩地输入了“夏临”。
……
南城的天气令人捉摸不透，才刚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过了一夜又毫无预兆换上了骄阳似火的面孔。
天气的突然转变，让沈佳有些咬牙切齿。
“天哪！这鬼天气是要烤人干吗？！”她一边疯狂喷着防晒喷雾，一边对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哀嚎，“才下完雨就这么晒，基地那边肯定像个蒸笼！”
身旁的夏临没应声，只是把自己的帽檐又压低了些，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坐车就容易犯困，现在也是。
南大的军训传统是将新生拉到郊外的军事基地进行全封闭训练，为期一周，按院系分连队管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七天，她们将与烈日和汗水为伴。
“嗡嗡”，感受到兜里的震动，夏临微侧下身把手机摸了出来。
江「我们到了 /笑脸」
「好。」
「动画表情」一只困困的猫。
昨晚没睡好吗？那这会儿先不打扰她好一点。江滨月这么想着。
夏临看着屏幕大约一分钟，见没有回信又把手机放回兜里。她们加上微信后，只是偶尔像这样闲聊几句，归根结底，她们都不是话密的人。
基地的操场上，热浪蒸腾，空气仿佛凝固了，视线都被晒得有些扭曲。
艺术系和部分文科院系的新生被编在一个方阵里。夏临站在队列中，她能感受到汗珠正顺着脊柱慢慢地向下滑，训练服有些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向右——看齐！小碎步动起来！没吃饭吗？！排头兵，注意标齐！”教官的吼声像平地惊雷，在燥热的气氛中炸开。
底下学生不敢怠慢，踢腿、摆臂、靠拢，动作有些生涩与紧绷。前排的几个男生吼得格外卖力，脖子上青筋显现，仿佛是想用气势去压倒这难熬的天气和严厉的教官。
“全体都有！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夏临在队列靠后的位置。动作标准，幅度适中，既没有前排男生的卖力，也没后排几个女生动作缩水的敷衍。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下，洇湿了耳后的碎发，又沿着脖颈流进衣领。
就这样在毒辣的日头下练了大半个钟。渐渐的，队列里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动作也开始变形。终于有人撑不住了，举手示意，经教官同意后脚步虚浮地走到一旁树荫下，大口喘着粗气。
只要有人当了第一个，其他人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真撑不住的也好，借故休息的也罢，陆陆续续的，就走了五六号人。
夏临也感到一阵阵闷热的眩晕从脚底往上涌，胸口发闷，胃里隐约有些翻腾。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试图稳住呼吸。
她向来要强，觉得自己还能再练会。
“报告教官！”身旁的沈佳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有点急切，“有人不舒服！”
夏临猛地睁开眼，白了沈佳一眼，低声斥道：“多事。”但已经来不及了。
教官犀利的目光立即扫了过来，在夏临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你！出列！去那边休息！”
夏临抿了抿唇，没再争辩，默默走出了队列。走到树荫时，身体的不适感似乎更清晰地涌了上来。
她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接过沈佳偷偷塞过来的水壶，小口抿着微凉的盐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操场另一侧。
数学系的方阵，离她不远，同样在烈日下操练，同样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滨月。她站在队列靠前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动作干净利落，汗水同样浸透了她的训练服，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但她的眼神专注，表情沉静，竟没有多少狼狈之色，反而透着一股韧劲儿。
你这么猛的吗？夏临有些意外。
也许是注意到夏临的视线，江滨月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四目相对。片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咦？你在看什么？”沈佳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循着夏临的视线看去，“哦，你朋友啊？”
“不是。”夏临收回视线。
“女朋友？”沈佳一脸狐疑。
夏临只是白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她这会没什么精神，头有些不大舒服。
“好啦，不开你玩笑了。”沈佳玩味的笑了笑，又像自言自语般，“好眼熟，在哪见过来着？”
过了一会儿，数学系的方阵也终于迎来了休息的哨声。队伍解散的瞬间，江滨月没有立刻去喝水，而是快步走到教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指了指艺术系这边的方向。
教官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江滨月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后，江滨月三步并两步，快速穿过两个遮阴处之间被晒得滚烫的空地，径直跑向夏临这边。
夏临看着那个在刺眼阳光下朝自己跑来的身影，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给。”江滨月跑到近前，气息微喘，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她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巧的清凉油瓶，直接塞到夏临手里。
“抹一点在太阳穴和人中，会舒服些。”眼神清澈明亮。
夏临低头看了看那小瓶子，又抬眼对上江滨月的目光，“嗯，谢了。”
她语气自然，动作利落地拧开盖子，沾了点药油抹在两侧太阳穴上。辛辣清凉的气味瞬间冲散了部分闷热的眩晕感。
“感觉好点了吗？”江滨月微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夏临的脸色。
“好多了。”夏临点头，顺手把清凉油揣进自己口袋，没有半点客气。
一旁的沈佳全程看得有点愣神，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直到江滨月直起身，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沈佳才猛地回神，也赶紧点头回应。
江滨月见夏临状态还可以，便没再停留，对她和沈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我先回去了，教官只给了几分钟。”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便转身又跑回自己的队列，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利落。
“诶！刚才那个……是不是江滨月？那个‘数学女神’？她笑起来好好看啊！”沈佳眼睛一亮，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夏临。
她总觉得江滨月眼熟，直到刚刚近距离接触，才想起来在论坛上见过。
夏临正感受着太阳穴传来的清凉，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之前见过两次。”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就见过两次？感觉她对你挺关心的嘛！”沈佳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快说说，怎么认识的？学霸女神诶！她平时也这么酷吗？”
酷？夏临检索了下记忆……明明挺傻的。
这个念头闪过，不禁有点想笑，面上却是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特别的。”然后站起身拍拍灰，“归队了。”
她显然没打算满足沈佳的八卦之魂。
沈佳看着夏临油盐不进的样子，撇了撇嘴，随即又露出狡黠的笑容——直觉告诉她，夏临和江滨月之间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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