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好好告了别，可南惊澜他们走时，凤今龄还是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千鸿珘拉着她的手，用着软萌的声音说道：“皇姐别难过，阿珘会一直陪着你的。”
凤今龄才微微地弯起嘴角，眼神里透着一丝宠溺，柔声说道：“好啊，阿珘可要一直陪着皇姐。”
好在有千鸿珘陪着她，日子并不算无聊。
而且……
凤今龄看了下手中的玉佩，微微皱起眉来。
随意进出听雨轩吗？
她倒是想去听雨轩一探究竟，可一直没找着机会出宫，竟等到过了年了，她才被南砚棠放了出去。
这个身份最不好的便是这点，想做什么总总被限制着，让她越发怀念起在黎安那段相对而言自由许多的时光来。
她原想着兴许那玉面公子不在听雨轩里，兴许见着了还要试探一番才能知道他的身份。
谁料一进听雨轩，童子便把她往小楼上引，而他也压根没带面具。
她进门时，他还斜躺在一把红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线装书慢慢翻阅着，应当是在准备今年的乡试。
他这般轻松的模样，是压根没把乡试放在心上，还是早已胸有成竹？
不过她猜，应当是后者。
晚瑜说他自幼便聪慧过人，堪称神童，又怎么会为区区一场乡试而紧张呢？
“江景倾。”
江景倾听见我唤他，抬眸看了一眼，而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行了一礼：“殿下。”
凤今龄摆了摆手，让他起身了，“我倒是没料到，听雨轩的东家居然是相府嫡子。”
不过看样子，他也没想瞒她。连她直说他是听雨轩的东家，他也直接承认了。
江景倾浅笑着，“臣也没料到，同臣下棋的竟是殿下。”
“没猜到吗？”凤今龄挑了挑眉，“上次把棋谱给你时，你便猜到了吧？”
上次他停顿片刻，她总觉得他神情不对，后面猜到了他的身份，再回想时，才明白哪里不对。
他应是见过那本棋谱的，至于他是何时何地见过的，她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他应当从那本棋谱中，将她的身份猜的七七八八了。
难怪才下了两盘棋，便敢将这种信物送给她呢。
江景倾微微颔首，“殿下慧眼如炬。”
凤今龄抿了抿唇。
果然……
上次南惊澜问她，他入京前可曾见过江景倾，她不假思索便答了“没见过”。
若日后知道了，岂不是会觉得她在骗他？
凤今龄头疼地叹了口气，而后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江景倾也走了过来，坐到棋盘的另一端。
“作甚？”
凤今龄皱了皱眉，狐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就莫名其妙打开棋盒了？
“不是要下棋？”
江景倾抬起眸来，理所当然地问道。
凤今龄噎了一下，她何时想要下棋了？她只是来问他几句话，并不想叨扰他太久。
可这个备考的人却没有分秒必争的觉悟，已经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了。
凤今龄只好也打开了旁边的棋盒。
“凤家和谢家这条线，是你搭上的。”
江景倾又落下一子，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莫要误会，臣与那凤清和不是一路人。”
凤今龄顿了顿，她就随口一问，他怎么这般急着撇清关系？就好似凤清和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一样……
“此话怎讲？”
江景倾又落下一子，才继续说道：“先前家师广邀宾客上了不羁山共讨琴道，谢家二小姐虽年幼，弹的琴却是极好的。”
凤今龄紧随其后，而后催促道：“而后呢？”
“凤清和托家师引荐，想结识她。家师倒是乐意做月老，把这事交给了我。”
凤今龄疑惑地皱起眉来，“可如今议亲的，不是谢家大小姐谢晚瑜吗？”
她竟不知还有这么一桩事，还以为凤谢两家起初要定亲的，便是谢晚瑜和凤清和……
“所以臣才说，臣与他，不是一路人。”
凤今龄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垂眸看向棋盘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掉进了江景倾设的圈套，便更觉得心烦意乱了。
正想认输不下了，江景倾却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中，而后站起身来调换了两人的棋盒。
“臣改执白子。”
凤今龄只好沉下气来，专心在棋局上。
她前面实在下得太烂了，连江景倾也救不回来。他们又调换了棋子，竟让她赢了他一次。
凤今龄心情好了些，虽然有些胜之不武，可总归是胜了的。
“殿下的棋风变了许多。”
凤今龄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迷茫：“不是和前两次差不多吗？”
江景倾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凤今龄见此有些心虚起来，带着一丝试探问道：“难不成此前，我们还下过棋？”
其实她还有一事觉得奇怪，江景倾这般聪明，若不想说那卦象定能瞒过去。
可偏偏他就将卦象说了出来，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抬眸看向南惊澜，让旁人去琢磨。
难不成，原身曾经得罪过他？
江景倾却垂下眸来，长睫如扇般，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并未。”
而后又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殿下似乎对谢二小姐很感兴趣。下月谢大小姐及笄，二小姐会回京。”
凤今龄的注意果然被转移了，“此话当真？”
谢家要办及笄礼，谢晚瑜第一个便邀请了她。只是谢晚瑜都说不确定阿谣会不会回来，没料到江景倾竟有确信。
“你与她有书信往来？”
江景倾微微摇了摇头，“算出来的。”
“这都能算出来？”凤今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果真是好本事。”
江景倾失声一笑，虽然这话听起来不像夸人的好话，但他还是道了声谢，“殿下谬赞了。”
凤今龄挑了挑眉，话都套完了，棋也下完了，她也没必要留着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了句道别的话便走了。
她着实好奇年幼时的阿谣是何模样，这次及笄自然不可能错过。
印象中的阿谣总是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不许她唤她母亲。
阿谣不喜欢父亲，嫁给父亲后便终日郁郁寡欢，整日里满面愁容，连笑容都很少有过。
其实她一直都不理解，父亲日复一日地待阿谣好，守诺一生不纳妾，就连那庶弟都是从旁支过继来的。
甚至都不敢把他记到阿谣名下，怕他威胁到阿谣和她的地位。
可阿谣从未有过半分动容，看父亲的眼神好像是看仇人般。
也不知她嫁给父亲前，是何模样……
——“其实我也曾掏心掏肺地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并非你父亲。”
还有她那心上人……
一月的时间不算短，她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如今总算盼到了。
说来也尴尬，谢府小公子谢时景还与原主有过一段往事。
谢时景生得俊俏，才华也不输他姐姐，自幼便是三皇子的伴读。
三皇子可是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人选，他伴读的人选那是慎之又慎的，谢时景能胜任，便知他的实力非凡了。
原身爱美，不管是男女老少，只要生得美，她便会心生欢喜，跟在人家背后跑。
尤其是谢时景这种才貌双全的，她就更欢喜了，在宫里见了几次，便记住了这个人来，非要缠着他要同他做朋友。
偏偏谢时景是同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迂腐得像个小古板，将男女大防看得比什么都重。
一来二去，两人竟杠上了，日日在三皇子那斗起法来，让三皇子看到她就头疼。
甚至有好几次都闹到了御书房去，惹得陛下不胜其烦，下令两人不许在宫里斗嘴，就连碰面了也要立马分开，间隔百尺远来。
两人要吵，也只能出宫吵。可原身鲜少出宫，每每出宫二人都十分珍惜时间，一见面便开骂。
这不，她进门才和江景倾打了个招呼，便得到了谢时景的冷嘲热讽，“许久未见，殿下功力见长。”
“什么功力？”
“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功力。”
真是毒舌。
原身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人……她后世那么多骂名谢时景绝对没少出力。
凤今龄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会他，看向他身旁的阿谣。
谢时景有些诧异，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意思得很。
而阿谣则朝她甜甜地笑着，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凤今龄眼睛却被这耀眼的笑容刺到了，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谢时景见她盯着阿谣，连忙上前来将她挡在身后。
“阿谣，兄长怎么同你说的，要有防人之心，别对谁都这么笑，当心别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阿谣却往旁边挪了一步，探出脑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殿下只盯着我，看来我的样貌不输兄长。”
谢时景眼角肌肉微微抽搐，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不知羞！”
阿谣却“嘻嘻”一笑，又望向凤今龄，语气轻快地问：“殿下说是不是？”
凤今龄沉默了一瞬，而后微微颔首，应了句：“是。”
眼前之人，除了样貌和她记忆中的母亲相似，便再无相同之处了。
不一样得像是两个人般。难不成她也同她一样，是同一具躯壳，但内里已经换了芯子吗？
她沉思的这会儿时间，阿谣已经将谢时景气走了，但她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没丝毫影响。
还乐呵呵地挽上她的手，“殿下是姐姐的朋友，那便也算是阿谣的朋友了！阿谣久离京城，殿下可莫要嫌阿谣没规矩。”
凤今龄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失声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定不怪你。”
阿谣的转变是因为嫁给了父亲，只要阻止他们成婚，让阿谣得偿所愿，嫁给她心上人，应当便能守住她这笑容了吧。
还有父亲……他也不必如此煎熬痛苦了。
凤今龄想通了，便不纠结了，放下心来同阿谣去找谢晚瑜了。
可他们刚踏进园子里，便听见有人在议论阿谣。
“那谢愔谣果然是庶女，比不得嫡亲的那两位。”
“谢晚瑜是长公主伴读，谢时景是三皇子伴读，才华一个赛一个出色。唯有这位，一无是处。”
阿谣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皱起眉来，凤今龄拍了拍她的手，正欲出声维护她，却有人抢先一步开了口。
“与其在背后议论他人长短，不如多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多读读圣人的经典名言。免得到头来，见识和智慧还比不上被自己嘲笑的人。”
原是谢晚瑜来了。
谢晚瑜这才情气魄，当皇子妃都绰绰有余，也难怪谢太傅将她留了又留，不舍得早早定下她的婚事。
那讨厌的谢时景竟也跟在谢晚瑜身后，“阿姐说的没错，家妹再如何都是我谢家人，容不得外人置喙，若再这般，在下只能送客了。”
这次倒是说了句人话……
凤今龄表情缓和了些，转头看向阿谣，见她眸子里满是感动，浅浅地笑着，便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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