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蒋砚辞身上水汽未干，脖颈被沾染口脂之处因用力擦拭过泛起薄红，路过天阁正殿，原本凌落的书籍已被归为原位，殿内被折腾的混乱狼藉也变得干净整洁。
蒋砚辞扫了一眼守在一侧的隐卫。
封川：“是那女子折返回来整理的。”
蒋砚辞轻啧一声，小贼还怪有职业道德的呢。
回到隐阁，体内的灼痛之感再次席卷，蒋砚辞眉头微蹙，撑着桌案的手臂遍布青筋。
“殿下，您的身体……”封川的话语在蒋砚辞阴鸷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忽而想起在沧穹台时，给蒋砚辞诊断的医官后来再未出现过。
他跪地垂首：“属下多言，殿下恕罪。”
蒋砚辞斜睨了他一眼，喜怒不明：“滚出去。”
封川离开后，蒋砚辞坐在窗前，垂眸看向手腕经络。
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能清晰看见淡青色血管中，诡异的紫黑色一闪而过。
融雪——他所中之毒。
融雪乃妖族圣物，千年一开花，妖族服用，少说可涨百年修为，而对人族来说，融雪是剧毒之物，随着毒入骨血，先融修为，再融灵根——
蒋砚辞轻嗤，妖族那帮没用的废物当真是恨极了他，宁愿放弃百年修为也要他变成一个废人。
蒋砚辞慵懒地靠在椅塌上，唇瓣上的血迹殷红诡艳。
不得不说，这大抵是那帮蠢货做出的最聪明的抉择。
换做是他，也同样。
既是仇敌，那便不死不休，他不废，纵是它们躲到极北平幽之境，也永无宁日。
青年闭上眼睛，刺目的阳光映在他精致的面容上，微微翘起的睫尾因隐忍而颤抖着，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
融雪融化修为的过程如同骨碎脏裂，可比起疼痛，性命悬于刀刃，因痛苦而肆起隐含在血液中的颤粟感更令蒋砚辞兴奋。
炉烟顺着窗隙飘远，融于清风远上云间，剑刃的弘光闪烁，摇曳的树荫下衣炔翩翩，少女手中长剑入鞘，伸手摸了摸悬于腰间的传音简。
没丢。
烟袅用衣袖蹭了蹭方才练习时蹭上尘土的玉简，动作十分小心。
从前在灵族时便听闻过人族有此种传讯工具，来到承天宗更是好奇，奈何攒了一年的灵石也不足够，守阁书生真是个好人，不仅救她于水火，还送给她如此贵重的礼物。
一想到这传音简是因她的谎话而骗来的，烟袅心中对守阁书生有一丝小小的愧疚感，愧疚归愧疚，这传音简她断然不会还回去的。
察觉四周的若有似无的视线，烟袅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承天宗好说歹说也是名门正派，光天白日该不会有人打她宝贝的主意吧？
她默默将传音简收入储物袋中。
远处三三两两的弟子聚集在一起，视线时不时落在坐在枝头的少女。
“初秋将至，我想约烟袅师妹共赏小南峰的红枫林，你们说她会不会答应？”有弟子小声道。
“你昨夜做梦梦傻了吧？主峰上谁人不知烟袅师妹性子……你要真想白日梦游，不如去邀林冉师姐，起码师姐性子委婉，被拒绝后也不至于太伤自尊。”说话的弟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烟袅，猝不及防对上了目光，又匆匆避开视线，脸色微红。
“你们说林冉师姐和烟袅师妹谁更好看？”
此话一出，众人安静片刻，直到一人给出答案：“各有不同吧。”
此话违心，若论长相，还是师妹更胜一筹，可她性子……有些难评，不说孤僻，也算得上冷清木讷，偏生又直白的过分，往往一句话就终结了别人想与之交谈的**。
林师姐就不同，生得美貌，性情又爽朗大方，修为在宗门里也是佼佼者，因此也更受欢迎。
虽这般想，众人的目光依旧无法从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挪开。
全程听完他们交谈的系统：
【宿主，你们狐族不是很擅长什么操纵人心，魅惑众生，双修**之类的吗？】
宿主这个狐族，感知能力好像有些过于迟钝了吧？
那些弟子明明是暗自倾慕于她，她却觉得别人要偷她宝贝……
烟袅认真地解释道：“你说的魅术，是青桑妖狐一族，而我是南海灵狐一族，灵狐一族不修魅术，也不修合欢决。”
【那你们修什么？】
系统问完，明显感觉少女平静的眼眸出现一丝波动，就像一个精致的木偶突然有了几分活气儿，哪怕是愠怒也好看的过分。
“修道，但最适合我们修炼的法决封存在天阁里。”
系统感知到烟袅周身气息都变得焦虑，好似十分迫切想要拿到法决。
“系统，你在绑定我之前，是做什么的？”烟袅问道。
系统想了想：【我的任务是帮助宿主成为世间最强的修士，上一任宿主的事我忘了，总之我的任务失败了，惩罚就是与法决一同封存，直到下一任宿主出现。】
烟袅歪了下头：“那你现在的任务是帮我成为世间最强的修士，你有什么能耐？”
“洗筋伐髓？”
“瞬间突破渡神期的丹药？”
“以一敌百的天阶法器？”
…
【宿主，这些我都没有，我能帮你偷听别人谈话算不算？】
烟袅唇角下垂：“多谢，这我也能。”
【我不信。】
宿主若有那能力，刚刚怎么还会以为别人想抢她的传音简。
烟袅冷漠答道：“偷听别人讲话是极不光彩的行为。”
系统感觉自己的统格受到了攻击：【那你还偷东西呢！】
“我有正事。”
系.没正事.不光采.统：【你偷法决到底要做什么…】
烟袅幽幽道：“成为强者，杀狗太子。”
随着烟袅回想，系统也窥见了她脑海中的记忆。
五年前，灵族世代安居的万古长林被外来者入侵，那些外来者奉神宫太子之命将数千倾的上古深林烧成一片废墟，原因竟只是，想寻到万年的擎楠木，打制一串可供太子把玩的完美木髓珠串。
万古长林毁了，灵族族长带领幸存下来的灵族迁移至人族边境的荒村，隐瞒身份居住在那，谁知三年后，所有化形的灵族年轻男女被边城将士强行带走，被当做了凡人奴隶，为神宫太子建英雄冢，青云碑……
烟袅的族人一去未归，如今尚且生死不明，神宫太子蒋砚辞乃世间前十的强者，灵族灵力低微，烟袅想为族人报仇，只有夺回本属于灵狐一族天阶法决，才有微渺的希望刺杀太子，毁青云碑。
【宿主，本统定会鼎力助你！】系统从烟袅的记忆中，不仅看见了刻骨的仇恨，还看到了离开这个世界重回主舱的希望！
暴戾狠辣的狗太子是世间前十的强者，那宿主定也要成为更强的强者才行，它与宿主属于是朝着一个目标出发，这次的任务定然不会失败了！
“就你？”
烟袅短短两个字令系统破防。
系统：【宿主，有时候达到目的得靠脑子，正巧，本系统的脑子，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最强大脑，你不是想得到天阶法决吗？容易。】
烟袅脚步一顿，眉眼间多了几分认真：“说来听听。”
【守阁书生，就是突破口。】
……
夜，明月高悬，地下阁寒泉水波缥缈，面色病态苍白的青年接过侍者手中的锦袍。
隐卫守在出口，见蒋砚辞出来，眉宇间闪过一抹纠结之色，欲言又止。
温风驱散了青年身上的霜寒之气，蒋砚辞淡声问道：“这两日那小贼可有异常？”
封川先是摇头，而后又为难的颌首。
青年眼底划过一抹躁郁之气：“有话就说。”
封川向后侧目，派去跟踪烟袅的神霆军将领赵擎恭敬地道：“那女贼名为烟袅，是承天宗一年前入门的弟子，天资平平，平日里不喜结交好友。两日前从天阁离开后她便去了戒罚堂领罚，因着殿下早有指示，戒罚堂长老象征性关了她半日紧闭，而后她辰时修习，午时用膳，晚……”
蒋砚辞瞥向赵擎，扯了扯唇，语气森然：“你若迟迟说不到重点，不如将舌头拔了。”
赵擎膝盖一抖，忍着惧意继续道：“她所去之处与寻常弟子并无不同，不过……她总喜欢躲在无人处摆弄传音简。”
赵擎将手中遇见奉上：“今日下午，她试图联络殿下，共六次。”
蒋砚辞接过传音简，拧起眉。
恰逢传音简再次亮起，蒋砚辞指尖灵光一闪，一道与之前听过的声音不大一样，夹着嗓子，娇柔好听，连颤意都刻意含着绵绵情意：
“歪？是书生哥哥吗？”
蒋砚辞拿着传音简的手一颤，险些将手中玉简扔了出去。
“书生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人家想你了~~~”
“书生哥哥，我是袅袅啊，我是袅袅…咳咳咳…”
传音简被烟袅中断。
她咳得满脸赤红，对系统解释道：“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
另一边，隐卫与神霆卫对视一眼，死死抿着唇，脸憋成了猪肝色。
什么章程？他们也不知道。
但很少见到太子殿下眼神如此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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