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六。
谢谳站在絮听公寓的门外，心情比上一次更加复杂。他手里依旧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这次不是娃娃，而是一套据说很难抢的儿童科学实验套装，还有一盒刚从法国空运来的、造型可爱的马卡龙。他脑子里还在回放着特助提供的《如何与三至四岁幼儿建立信任关系》的要点，以及上次离开时，眠眠那怯生生又带着点好奇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
然而，让谢谳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的景象出现了——
门内，那个穿着嫩绿色小裙子、像棵新鲜小白菜似的小团子，在看到他的一刹那，不仅没有像上次那样害怕地躲到絮听身后，反而眼睛一亮，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些许羞涩又无比期待的笑容，然后迈开小短腿，毫不犹豫地、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了过来！
“谢……爸爸！”小姑娘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熟练，喊得有些磕绊，但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容错辨的亲昵，“抱抱！”
她张开短短的手臂，仰着小脸，那双酷似絮听、又隐隐有他轮廓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渴望。
谢谳彻底僵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商场上练就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声“爸爸”和这个索求拥抱的姿态面前，溃不成军。龙舌兰信息素以前所未有的温顺姿态，柔和地萦绕周身。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蹲下身，有些颤抖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出双臂，将那个扑过来的、软乎乎、带着奶香的小身子，结结实实地、小心翼翼地拥入了怀中。
好小，好软。
这是他的女儿。她在叫他爸爸，她在向他求抱。
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酸涩与狂喜交织的情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女儿柔嫩的小肩膀上，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这只是一个易碎的梦境。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靠在玄关墙壁上的絮听。
絮听双手环胸，姿态看似放松，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复杂的、像是释然又像是割舍什么的情绪。他迎着谢谳震惊的目光，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开口道：
“别看我，她自己什么都知道。”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紧紧搂着谢谳脖子、把小脸埋在他肩头的女儿身上，声音低了几分，“我跟眠眠说了，以后……你可以接她去你家里住几天。”
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谢谳，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冷静：“她想你。”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谢谳心上。
不是“她需要父亲”，不是“这是你的责任”，而是最简单，也最无法抗拒的——“她想你”。
谢谳抱着怀里这失而复得的、温软的小生命，感受着那全心全意的依赖，再看向那个明明不舍、却还是选择了放手、成全女儿心愿的Omega，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而澎湃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想对絮听说些什么，或许是感谢，或许是承诺，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深沉无比的眼神。
他低下头，对怀里的女儿，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说：
“好，爸爸抱。”他稳稳地抱起眠眠，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以后，爸爸经常抱你，带你去爸爸家玩，好不好？”
“好！”眠眠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地应着，小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絮听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像是被细密的针扎着，酸胀难言。
他转过身，走向客厅，留下一个看似洒脱的背影。
这一步，他走出得艰难。
但为了眠眠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笑容，他愿意尝试。
————
怀里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子，谢谳感觉自己的动作都有些僵硬，生怕力道重了会弄疼她，力道轻了又会让她掉下去。这种小心翼翼，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眠眠似乎也很享受这个怀抱，小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好奇地东张西望，从这个更高的视角打量着她熟悉的家，以及……抱着她的这个“新爸爸”。
絮听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酸涩慢慢被一种复杂的平静取代。他走上前，将一个小小的、准备好的兔子造型小背包递给谢谳，语气依旧平淡：“里面是她的水杯、湿巾和一条备用的小裤子。别待太久，她中午要午睡。”
这细心的叮嘱，像极了妻子送丈夫和孩子出门。这个念头让谢谳心头莫名一动，他接过小背包，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抱着眠眠，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眠眠突然扭过头，对着絮听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爸爸！一起去！”
絮听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他走上前，摸了摸女儿的脸蛋：“爸爸今天有点累，想在家休息一下。眠眠跟……谢爸爸去玩，好不好？玩好了就回来。”
眠眠看了看絮听，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谢谳，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乖巧地点点头：“那爸爸要好好休息哦！眠眠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好。”絮听微笑着目送他们。
门关上了。
公寓里瞬间只剩下絮听一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他靠在门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他自己推动的，可当女儿真的被谢谳抱走，那种剥离感依旧清晰得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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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谢谳小心翼翼地将眠眠放进儿童安全座椅，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他俯身给她扣安全带时，眠眠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奶糖信息素的奶香味钻入鼻尖，让他指尖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他没有带眠眠去什么游乐场或者高级会所，而是驱车来到了市中心一个以安全和趣味性著称的室内儿童乐园。这里环境明亮整洁，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谢谳的出现，和他怀中那个与他容貌有几分神似、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蹙了蹙眉，但低头看到眠眠睁着大眼睛，好奇又兴奋地看着乐园里各种色彩鲜艳的设施时，那点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
他陪着眠眠玩海洋球，小Alpha力气大，把女儿抛起来又接住，引得眠眠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像是最好的奖励。他陪着眠眠坐缓慢的小火车，高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车厢里显得有些滑稽。他甚至尝试着陪她去那个粉色的、他从未涉足过的“公主城堡”区域，虽然只是站在外面看着，但眉宇间的耐心是前所未有的。
眠眠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在谢谳笨拙却真诚的陪伴下，渐渐放开了。她会主动拉着他的手去滑滑梯，会指着彩色的泡泡让他看，会在他把她举高高时发出兴奋的尖叫。
“谢爸爸，好高呀！”
“谢爸爸，你看我堆的城堡！”
“谢爸爸，我想吃那个冰淇淋！”
一声声“谢爸爸”，叫得越来越顺口，也越来越甜。
谢谳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的快乐，一种巨大的、陌生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这种满足感，比他拿下数十亿的合作项目更甚，比他以往任何一段风流韵事带来的刺激都更真实、更持久。
他拿出手机，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工作，而是对着玩得开心的女儿，偷偷拍下了几张照片。画面里，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两个小时的时光飞逝而过。
回程的路上，玩累了的眠眠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小手里还紧紧攥着谢谳给她买的一个星星形状的魔法棒。
谢谳透过后视镜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底一片柔软。他将车里的温度调得恰到好处，车速也放得极稳。
将眠眠轻轻抱回絮听的公寓时，小家伙还在熟睡。
絮听打开门，看到女儿在谢谳怀里睡得香甜，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他默默侧身，让谢谳将眠眠抱进卧室安顿。
从卧室出来，两个男人在客厅相对而立。
“她玩得很开心。”谢谳率先开口，声音比往常低沉柔和了许多，“吃了小半盒冰淇淋，可能有点凉，你晚上注意一下。”
絮听点了点头：“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
“下周……”谢谳顿了顿，“我可以带她去我那边住一晚吗？就一晚。城西的别墅准备好了，有她喜欢的秋千和玩具房。”
这是他第一次用商量的语气对絮听说话。
絮听抬眼看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谢谳，这个曾经在他看来只有强势和风流的Alpha，此刻眼底有着未曾褪去的、属于父亲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可以。”絮听见终于松口，“但我要先去看看环境。”
“好。”谢谳立刻应下，甚至补充道，“随时都可以。”
送走谢谳，絮听回到卧室，看着女儿甜美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界限，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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