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帝邹着眉头不说话,崔昊见来了机会,继续道:“陛下变法改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顺应本土文化,做到本土化。如今却将一蕃教奉为国教,让番邦理论成为大魏治国根本,这岂不与我们变法的目的有悖,那陛下兴建太学,拜祭孔庙,意义又何在呢?”
崔昊这么一说,太武帝眉头皱的更紧了,沉着一张脸,抬头看了看崔昊,陷入了思索。
“当初陛下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举国兴建太学,陛下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拜祭孔圣人,难道不是为了与中原融合,难道不是为了拉拢士族,拉拢中原百姓?大魏既已入主中原,便要彻底摆脱民族观念,从此四海之内皆是大魏百姓。所以陛下启用汉人,启用粟特人,启用匈奴人,都是为了缓解民族矛盾。”崔昊侃侃而谈,言辞诚恳。
太武帝抬眼看了看崔昊,一言不发,默默站了起来,转身向前面走了两步。
“如今中原大地实有百姓造反,北有柔然,西有凉,南有南朝。大魏四周被虎视眈眈包围着,内部起义造反各种矛盾不断,外部又有众狼环伺,如果不解决这些内部矛盾,难免有一天大魏会被这内外的危险吞噬,到时候可就晚了。”崔昊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诚恳,说的也是一眼一板。
太武帝深以为然,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作为皇帝,他不得不平衡各民族之间的关系。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他们的利益。
“可这些跟佛教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太武帝没看崔昊,向前走了两步,眼神似乎在望向远方,又似乎在沉思着。
“怎能无关。陛下难道忘了,佛教并非本土教派,乃是西域传来的。陛下奉佛教为国教,放弃本土道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中原百姓,陛下与中原思想文化不容?如此,对陛下有利吗?对大魏有利吗?”崔昊依旧跪在蒲团上,抬头对着面前的崔昊道。
“这......”太武帝依然没看崔昊,背对着崔昊,他不反对崔昊的话,但他也有自己的沉思。
“司徒的意思是,朕要亲近道教,方能与中原百姓相容。要疏离佛教?”太武帝沉思了一瞬,抬头想了想,道。
“是。”崔昊说的斩钉截铁。
“与中原百姓相容,有一定要疏离佛教吗?”佛教在大魏朝被世人信佛,被皇室推崇已经很多年了,太武帝也是信奉佛教的,如今要他突然远离佛教倒也不是做不到,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
“是。”崔昊抬头望着太武帝,依旧斩钉截铁,道。
太武帝笑了笑,转头看着崔昊,道:“司徒多虑了。司徒想要亲近道教,朕不反对,司徒推荐的那个道士叫什么?”太武帝想了想,忽然想不起来崔昊方才给他推荐的那位道士的名称,问道。
“刘谦之。”崔昊看着太武帝,道。
“哦,对,刘谦之,朕可以见见他,看他说什么再定吧。”太武帝笑着道。
“陛下可曾记得南安王当初造反一事?”太武帝对道教和佛教的态度似乎并不明显,崔昊还想要再多说几句,他知道太武帝的痛处在哪,于是便捡着痛处说道。
“南安王身边有个高僧叫严选,就是因为严选的撺掇,南安王最终才会造反,陛下难道忘了吗?”崔昊依然是一脸诚恳,看着太武帝道。
听崔昊这么一说,太武帝本来阴沉的脸此刻更不好看了,低着头跪坐在蒲团上,提起桌上的一壶酒,猛地喝了几口。
见太武帝似乎有所动容,崔昊继续道:“严选撺掇南安王造反,更说明佛教势力不仅在民间传播,此刻,它早已渗透到朝堂之上,左右着整个大魏朝局的发展。难道这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吗?”
南安王是太武帝最宠爱的儿子之一,是太武帝宠爱的左昭仪所生,南安王造反无疑是太武帝心头一痛,崔昊这么一说也恰好戳到了太武帝的痛处。太武帝想了想,道:“也罢,传刘谦之觐见吧。”
太武帝到底是偏向佛教还是道教,崔昊并不是很清楚,但此刻,崔昊清楚的是,太武帝对佛教的倚重已经没那么大了,甚至已经开始在疏远了。
刘谦之很快便被叫到了宫里,与太武帝一席长谈,竟然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太武帝竟然直接宣布刘谦之的任命,命刘谦之为帝师,为其在宫中修建道坛玄都坛,并命人奉皇帛、牺牲前去嵩山道坛祭祀。
从大殿上下朝,卢宣心里有些疑惑,跟在崔昊身后,小声道:“你这是做了什么?陛下一下子竟如此重视辅真兄。”刘谦之,字辅真。
“呵呵。”崔昊手持玉牌,转头看了卢宣一眼,呵呵一笑,并未多言。
卢宣如今已经升为散骑常侍,地位等同于侍中,与尚书等人共有奏事之权,儿子度世也在东宫任职侍郎,女儿成了太子妃,卢氏宗主为范阳太守,管理整个范阳,卢大郎也入司徒府为侍郎,整个卢氏一族地位显赫,名噪一时,刘谦之是卢宣引进宫的,如今刘谦之受重用被尊为帝师,对于卢家来说自然是更增添了几分权势,卢宣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是高兴,心里有些疑惑卢宣还是要问清楚的。
散朝之后,卢宣崔昊按例都要到宫里办公,宫里亦有专门的办公之所名曰尚书台。
到了尚书台后,崔昊和卢宣在一个屋子里,对面的屋子是其他官员办公的地方,与崔昊卢宣办公所在隔了一个堂屋,四下里无人,崔昊坐在炕上,笑了笑,朝卢宣道:“陛下并非完全排斥道教,以往陛下信奉佛教那是因为惠使大师跟陛下相交甚厚,如今惠使大师圆寂,陛下身边自然要出现一位合格的顾问之人。”
“所以,惠使大师圆寂,恰好给了辅真兄机会?或者说给了天师道教机会?”卢宣忽然明白了,将玉牌放在桌上,看着崔昊,笑了笑道。
崔昊将要处理的奏章简牍挪过来,翻开来看了看,抬头冲卢宣笑了笑,并未说话,而后便低头继续翻看案牍了。
“佛教终非本土教派,如今佛教在我大魏发展也有几十年了,危险重大,陛下若是再奉其为国教,怕是于国不利啊。”崔昊一边翻看着案牍,一边道。
“是啊。寺庙如此之多,寺庙占地又广,整个京都之地,竟有几十座寺庙,京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上行下效,僧人增多,不务农产,不充兵员,全都由国家和有钱人供养。而佃农们却没有多少土地,不得不抵押入奴籍,如此等等不如出家,自然更推广了佛教,而国家经济和兵员却受到严重影响。如此一来,国家危矣。”卢宣将一旁的案牍拿过来,翻开来看了看,一边看着案牍,一边道。
“我以为你当初引荐辅真入宫是为了给太子妃治病,如今看来,你与我的目的是一致的啊。”崔昊手里拿着奏章,抬头看了卢宣一眼,笑了笑,道。
“呵呵,那你还真是想多了,我纯粹是为了孩子的病情,当然也帮辅真兄一把。”卢宣手里拿着一张纸,笑了笑,一边看着一边道。
“只是,这修建玄都坛,可又要耗费不少了。”崔昊听了卢宣的话微微一笑,继续看着手中的案牍,而后眉头微皱,道。
“陛下素来崇尚节俭,陛下的衣食住行,宫里娘娘们的吃住也以节俭为主,不主铺张浪费,却没想到,在佛道之事上竟如此舍得花钱。”卢宣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纸张,道。
令姜这边打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刚好碰到天师,令姜早从太子口中得知天师的事情,也知道天师道教如今已经入主大魏朝堂,这边恰巧碰到天师,便笑着朝天师道:“恭喜天师了。”
刘谦之本就打算来东宫叩谢太子和太子妃的,这会儿刚好在路上遇到,赶紧下跪,道:“参见太子妃。”
按说道教人士是方外之人,本不拘束于君臣之礼,但刘谦之却对令姜行君臣之礼,也说明天师道教在某种程度上是服从君王的。与佛教的完全方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免礼免礼请起。”见天师在自己面前下跪,令姜赶紧迎了上去,伸出一只手,道。
刘谦之站起来,看着令姜,道:“若非太子妃引荐,老道又怎么会有今日,还要感谢太子妃啊。”
“哪里,是天师自己的功劳。”令姜看着刘谦之,微微一笑,继续道:“说实在话,本宫还要感谢天师治好了本宫的病呢。”
“举手之劳。”刘谦之亦是一笑,道。
“太子妃既已痊愈,那太子妃”刘谦之本来打算说起令姜中毒之事,但周边都是宫人,想着太子妃中毒之事事关重大,恐怕不易透露风声,便就没多说什么了。
令姜似乎察觉到刘谦之想要说什么,刘谦之既然没说,令姜自然也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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