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坛坐落在都城西南五百里处,绿荫葱葱,丛林密布,溪流湍急,前面是三座大殿,大殿后有一座三四层的高塔。玄都坛落成已经一年了,天朗气清的日子,令姜打算来寺庙拜拜仙人,这里供奉着彭祖和金仙真人,令姜这些年身体总是不好,加上父亲年迈,身体也屡有不适,令姜便想着来拜拜金仙,祈求仙人保佑,同时也来看看道观里的刘谦之,好让刘谦之替她调理下身体。
原本太子是不打算让令姜出门的,但想一想,令姜身体一直不好,虽然近期身体好多了,但是一直都没怀上,这也是一个问题,想着去拜拜仙人也好,让刘谦之再帮忙看看也没什么不好,便准了令姜所请,派了一行仆从护卫,护送令姜到玄都坛。
其实令姜来找刘谦之除了看病之外,还有一层目的,之前刘谦之在她面前屡屡欲言而止,令姜猜测定是跟她的病情有关,刘谦之没说,自然是有不方便说的地方,既然宫里他不方便说,那令姜便来宫外问问他,好歹也弄清楚缘由,不然令姜心里也有些没着落。
皇宫之内,有一处专门为僧侣修建的小型寺庙,说是寺庙倒也不算,这是太武帝当年为惠使大师在宫里准备的礼佛之处,后宫妃嫔和皇子们也经常过来听惠使大使讲解佛经,有时候太武帝自己也会过来与大师讨论佛理,下下棋,谈谈国政,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宫里专门礼佛的地方了。
皇后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看着面前的佛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僧人,僧人亦是双手合十,朝皇后微微一揖,低声道:“太子妃今日去了玄都坛。”
太子妃出门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宫里的事,身为后宫之主,又岂会不知道。东宫那边也会报上来。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前方,没多久,又听那僧人道:“娘娘,如果刘谦之和太子妃查出中毒之事”
那僧人欲言又止,皇后听了他的话,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瞥了僧人一眼,道:“太医署,尚衣局那边安排好了吗?”
皇后不是跟僧人说的话,她是在跟身边的侍女说话,身边的女史扶着皇后站起身来,道:“都安排好了。太子妃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没有证据,太子妃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下东宫、卢家、崔家都跟刘谦之走的比较近,惠氏大使圆寂之后佛教众僧侣多有担忧。”僧人双手放在胸前,朝面前的皇后道。
皇后没看那僧人,也没多说什么,径直从佛堂走了出去。侍女跟在身边,佛堂里一时间只剩下僧人落寞的身影。
刘谦之正在道坛里打座,他早已获知太子妃要来的消息,这会儿便等着太子妃在,只是关于太子妃中毒之事,刘谦之多有怀疑,却没有实质证据,因此,空口无凭也不好为自己揽祸上身。
太子妃出宫的事情虽然比较隐秘,但在宫里和一帮核心大臣那里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宗室诸王自然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便是没有得知,一大早,宫里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了,至于是谁走漏的消息,谁又是谁的人,一时间又有谁能查的到呢?
令姜一行人到了玄都坛,刘谦之率领几位道士出去迎接,迎着兮兮寒风,见令姜的车驾到了便赶紧过来相迎。
令姜从车辇上下来,待着幂藜,冬儿搀扶着,一路向刘谦之走来。
“参见太子妃。”刘谦之微微行礼,道。
“天师免礼。”令姜赶紧过来搀扶,道:“先生如今贵为天师,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君是君,臣是臣,殿下为君,老道为臣,臣下拜见君上自然要行君臣之礼。”刘谦之不敢怠慢,谦逊道。
刘谦之如此谦逊,令姜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刘谦之将令姜引入大殿,先是给令姜介绍了一番,而后便带着令姜入了金仙殿。令姜进入金仙殿,朝面前的金仙下跪磕了几个头。她并不指望这一跪能够起什么作用,但是诚心祈祷,用心医治,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口中喃喃念叨着,虽然声音很小,但冬儿大概听出是在祈求健康之类的事情。
刘谦之没打扰令姜,先出了金仙殿,等着令姜祈祷完了,想必会来找他的。
令姜拜了金仙之后,又去拜了拜彭祖,而后便径直朝刘谦之的炼丹房走来了。
“这里果然暖和了不少。”正是立冬的季节,北方立冬之后天气转寒,虽然还没下雪,但天气已经逐渐转寒了。令姜紧了紧披风,冬儿跟在身后,一前一后走进了刘谦之的炼丹房。
“殿下。”刘谦之赶紧过来相迎,将令姜迎到一边的塌上坐下,吩咐徒弟上好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
“今日前来,一来是为了拜仙祈祷,二来,本宫也还有些事想要问问天师。”令姜坐到刘谦之对面,道。
刘谦之到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站在令姜对面,道:“殿下是为了之前中毒一事。”
令姜坐了个手势,让刘谦之在对面坐下,刘谦之此刻倒也不客气了,直接落座到令姜对面,道:“此事事关重大,目前殿下和老道手里都没有明确的证据,恐怕不好弄啊。”
“天师知道我没有证据?”令姜笑了笑,道:“便是没有证据,所以才来找天师您啊。”
“老道虽然有所猜测,但毕竟证据不足,此事涉及中宫和陛下,没有证据的事情,岂能信口开河?若是不慎,恐怕要死不少人啊。”刘谦之对此事多有担忧,道。
“难道就不查了吗?”令姜脸色凝重,事关自己的生死,她虽然算不上多强势的人,但范阳卢氏难道是好欺负的,堂堂太子妃,难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了?
“便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所以才来找天师的,不然本宫为何要出宫来这呢?”令姜定然看着刘谦之,道。
“殿下想想,是否可以从太医署和尚衣局着手。殿下入宫时间也不短了,日后也是要入主东宫的人,宫里多少还是要安排些自己人。”刘谦之沉思了一瞬,朝令姜道。
“天师觉得此事主谋是谁?”令姜听了刘谦之的话,想了想,而后朝刘谦之问道。
“殿下觉得此事若是成功了,谁的获利最大?也就是说,谁是最大利益者。”刘谦之神色孑然,朝面前的令姜道。
令姜皱着眉头,看了刘谦之一眼,而后低着头仔细想了想,道:“眼下宗室与士族改革派之间矛盾日深,我若是不能生育,或者我死了,皇后和陛下定会为太子另选太子妃。东宫也会有册封的美人入住,到时候一方为太子生下皇孙,那便是太子长子,甚至有可能是嫡子。”
“谁会想给东宫送人?谁不想殿下当太子妃,谁又不想殿下生下皇孙呢?”刘谦之定定看着令姜,问道。
“陛下自然是不会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太子娶我。其他的宗室,皇后,宫里的娘娘,宫外的宗室大王,不想让我当太子妃了可不少。”令姜想了想,一脸沉重地看着刘谦之,道。
“如果我死了,卢家与太子的联系就断了,那太子和士族之间便有可能疏离。无论有谁,想对我不利,或者想对太子不利,又或者想对卢家和士族改革派不利的,那都有可能想杀我,也都有可能不想让我生下太子的孩子。”令姜越想越觉的可怕,一脸惊恐之色,看着刘谦之道。
“所以啊,你看,你若有事,对多少人有利,又对多少人不利,因此太子妃才更要保护好自己。宫里重要的位置还是要有自己的人,就算不打算害人,总归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也要尽量少出宫。”刘谦之此刻看令姜的眼神倒有些像长辈在看自己的晚辈,说的话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宫里也未必安全,宫外也未必不安全。”令姜思索着,笑了笑,转头看着刘谦之一脸淡然,道。
令姜这么一说,刘谦之觉得倒也是对的,宫里若是安全令姜又怎么会中毒日深,但若说宫外有多安全,那也似乎不是。
刘谦之笑了笑,看了看令姜道:“还是应该多加注意。”
“嗯。”令姜仓然一笑,点了点头。
“所以,皇室宗亲和皇后这些人都有可能?”令姜想了想,朝刘谦之问道。
“哪个皇室宗亲在宫里没人,皇后那也不是一般人。”刘谦之给令姜上了一杯茶,道。
“此事不光关系到殿下,更关系到卢家崔家,甚至整个士族。殿下要查元凶,那便是要让整个士族改革派与宗室皇族大干一场,最后必有一方损伤,或者倒下。”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刘谦之加重了语气。
“这么严重。”令姜没说出口,她原本是没想到这么多的,但此刻听刘谦之这么一说,心里顿然开悟,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明觉厉。
“此事要查,更要慎重。从宫里着手,尚衣局,太医署,先安插一些自己人,慢慢查。等到有朝一日,总要水落石出。这便是我今日要跟殿下说的话。”刘谦之一脸严肃,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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