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站在廊桥上,看着下方的那架小飞行器,道:“真就让我走了,你不怕我跑了?”
赫兰德把手环在她胸前的身份卡上刷过,完成了身份验证和授权,“你想走就走,我会去找你。”
他神色温和,语气淡淡的,像是日常闲聊。从昨天开始,孟然就经常回过神,发现这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她。这态度让她有点不适应,时常感觉后背发麻,她想了想还是做了一下声明。
“赫兰德,如果是因为我回来救人而感激什么的……大可不必。即便是霍普斯在那,遇到这种极端情况,我估摸着可以捞的,都会顺手捞人。同样,实在救不了,就算是七星领事,或者星际客运飞船出事,我也该溜就溜的。”
“嗯。”
又嗯,就一双蓝眼睛盯着人,多的话也不说。孟然不再多想,爽快地转身摆摆手,走下廊桥,上了那架小飞行器。
它和之前开回来的那架型号相似,军方所有,轻巧机动,可以独立跃迁可走官方航道。不过据孟然所知,军队内部每艘设备都有记录,离救援到来大概还有五六个小时,到时候怎么交代去向就是他的事了。
赫兰德看着飞行器出舱,渐行渐远,像一片灵巧的叶子,飘飘摇摇地消失在视野中。
五天后,太初星军部地面基地中心。
赫兰德走进讯问间,行了标准礼后坐下。对面的人看着他平静的脸,笑了笑,“辛苦了杨上校,这次意外实在太突然,站点全员成功撤离实在不容易。我只是例行问一些细节。”
赫兰德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拉进彼此的距离,讯问的人又道:“我听说你拒绝了升军衔的提议,之前也有多次拒绝,为什么?做得好立了功,获得对应的奖赏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都是军部内正常的流程。”
“上校是我能力所及比较合适的位置,再往上接触更多人,我大概应付不来了。”赫兰德的语气直白明了,“而且我喜欢待在太空,喜欢在驻地站点的前线工作。”
说辞和之前的差不多,讯问者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很欣赏他的态度。接着开始讯问撤离的细节。
“你的报告中说留守全员自主撤离,可驾驶员们说他们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说是你请来的救兵,是她指挥了全程。这个人是谁?”
赫兰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道:“她是我的智能助手。”
“哦?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给大家一些绝境中的希望。”
讯问者有些动容,这理由是合理的,但并不能让人信服。整个撤离过程中都是短程通讯,是即时且不留记录的,没办法佐证他的说辞。
“你的智能助手可以提供当时的日志记录吗?”
“不能。整个飞船队伍的系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撑过辐射区后,她的数据丢失了很多。”
审讯者皱起眉头,“你的下属们还表示,它前半程的驾驶风格和你完全不同。而且你仅凭智能助手的判断就决定离开空间站了吗?明明当时已经下了集体休眠的决定。”
“她和我性格不太一样,冒险性和勇气远胜于我。休眠是保守行为,我那时候临时决定不再保守。”
“所以你也是在赌运气而已。”
“……是。”
讯问者手指敲了敲桌面,“可智能助手也有性格一说吗?”
智能助手主要辅助个人解决一些日常问题,虽然可以用更多的数据、长期地进行迭代和优化,让它更贴合自身的行为习惯。但说到底也只是智能程度较为一般的人工智能。
赫兰德顿了顿,“她……的数据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收集的,有关太空驾驶的主要数据源自我学生时代一个非常欣赏的飞手,飞行直觉和我不一样。我只是用了拟人的说法。”
“这人是谁?”
“抱歉,涉及**。对方不在军队系统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讯问者没再坚持,只要求赫兰德展示一下他的助手的基础功能。赫兰德点开手环操作几下,一个虚拟的粉色章鱼弹了出来,舞动着八只触手悬浮在空中,用俏皮的女声开口道:“我是Octavia,你可以叫我章鱼小姐。”
讯问者似乎被它的形象以及活泼的声音逗笑了,没想到板正的杨上校给自己配了一个颇为互补的助手。从理论上倒是可以理解,人的决断总是被固有认知和性格影响,这么做可以跳出固定思维。
讯问者把此次木星风险数据做成的一个小场景推送给它进行模拟,给出的结果和现实差距不大,不过过程中因为指挥飞船开得太猛,尽管有赫兰德的辅助操作,最终只存活下来九艘飞船。
做完了数据采集,又问了一些基础问题之后,讯问者让赫兰德把手环收了起来。
“飞行器设备的问题,我们会去和霍普斯上校核实,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赫兰德离开之前,那位似是随口道:“杨上校,你当年是不是第七军校毕业的?”
赫兰德止步,转身看着她,回答道:“是。”
那位讯问者笑了笑,收起随身设备,道:“我曾经也在第七军校任教过很多年,你说的那位飞手,说不定我认识。”
赫兰德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她的浅金色头发和制服标识上划过,语气不变道:“说不定。”
*
木星的异动还在持续,木星站点已经基本确认损毁,之前预警的黄金星碰撞风险,也没有必要再讨论。不过经此一事,太空天文台算是有点存在感了。七星各自成立了一个特别小组,专门用来和五大太空天文台对接,关注可能会出现的天文变化。
撤离回来的一千多人被太初星军部地面基地暂时收编,至于要不要继续在木星轨道附近设立站点,还待后续讨论。
赫兰德没有闲下来,他身上还有个抓捕任务。不过说来也怪,在基地的几天,提到这个任务,说辞基本都是“很重要”,但没说逃犯的危险性,能查到的信息也还是那些。他接这个任务时间不短了,没有抓到人,他们“希望尽快有进展”,但并没有实质性地催。
这种微妙的态度给了他拖延的空间。赫兰德提交了一份表演性的报告,写了他几番努力抓人但被逃脱的过程,还特别提到了掺和进来的蓝图科技,据此来向军部申请了一些用于调查的身份特权。
赫兰德刚回到住处没多久,正在用光脑处理信息,门禁系统提示有人来了。
霍普斯进门之后也不说话,里里外外跑了一遍,发现他卧室隔壁那间房门上了锁,客厅餐厅到处摆着零食托盘,还有一些毯子和软的毛绒物件,厨房里储物柜和食材保鲜舱里都是满的。这和他以前来了只能喝白水完全两个待遇。
“我靠!”霍普斯震惊道:“你俩都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
赫兰德已经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平静道:“……只是在这里住了几天而已。”
“那不就是同居!”
“……”
霍普斯因为帮忙撤离、安置人员以及讯问流程,在太初星基地滞留了好些天。他帮忙掩盖了孟然在这次事件中的踪迹,这是冒风险的事,赫兰德郑重地道了谢。
霍普斯摆摆手,道:“你那上级比天大的秘书官都配合了,我这有什么。这种程度的小谎话,查出来也就是个小处分而已。”
孟然当时在霍普斯舰队进入太初星太空港之前赶上了,把那架军用飞行器交还给了他,落地后,就带着她的家政机器人消失了。
虽然听到了一些关于撤离的细节,霍普斯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怪不得你念念不忘,当年我还以为……”他止住话头,又道:“咱神人学妹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神人。不过,你怎么就让人走了啊?”
赫兰德道:“军部在通缉,要我抓的人,就是她。”
“……啊???”
霍普斯花了些时间消化赫兰德给的信息,困惑地说道:“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很不对劲。”
“在查。”
霍普斯来了劲,“那她现在不安全啊,背后具体几个势力都不知道,万一被谁抓了怎么办?你得去保护她,你怎么还在这坐着,人失踪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坐得住?”
赫兰德等他输出完了,才淡淡道:“我知道她在哪。”
赫兰德低头在光脑上捣鼓半天的东西有了结果,霍普斯凑过来看,那是根据他的语言描述,系统手绘出来的一张人物画像。中年人的模样,浅金色头发,蓝灰色的瞳孔,面容看着温和,眼神带着看不透的精明感。
霍普斯道:“这人我好像见过……不,是眼神我好像见过,人没见过。”
赫兰德凝神沉思,确信自己当年没在学校见过这么一个人。他把人物像收起,手环上弹出消息提示,有新位置更新信息。
霍普斯认得出这是什么,军队内的追踪程序,小到几乎可以植入在任何插电的设备上,且毫无存在感。
霍普斯看着他,嫌弃地啧啧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原来也是搞见不得人的这套,鬼鬼祟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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