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距离妈妈送你过去。"陈瑜茹语气自然，脱下头盔停车。
陈桎走上前帮着推，“嗯。”没拒绝也没说别的。
从那到学校门口的距离不远，陈瑜茹没有像寻常父母那样一路软语温言嘱咐到了新学校新班级该如何如何，母子俩路上一句话没说，只默默的。
不像上学像赶路。
“哎！小心！”一小孩没头似的苍蝇般窜了过来，正朝着陈瑜茹母子俩，一个没稳住身形就要扑往地上，后面追赶的家长喊的大声，引周遭路人侧目。
陈桎弯腰接下往地上扑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正回身嘻嘻哈哈的还想继续跑，在他手里挣扎，陈桎看着前面跑过来刚一直叫着男孩的人犹豫了下，没让男孩继续这么危险的跑开。
陈瑜茹皱眉微微扯了扯他，她长得温柔气质也是，是这个年纪的美人，年轻时候或许也是，陈桎长的应该更像她，这么皱眉没有任何凶像，只有种很深的忧郁，像是在难过。
“哎！谢谢谢谢。”这人应该是这男孩的哥哥，和陈桎看起来差不多大，这么跑着流了点汗，从陈桎这接过男孩。
“江睿你以后再这么跑我就不带你玩了。”那人点了点小男孩江睿的鼻子，男孩做出想咬他手的样，没得逞开始在他身上扭曲的挣扎，这人就就着这么个奇怪的样子给陈桎鞠了个躬，“真的太是谢谢了，我弟弟不懂事。”
“没事，小孩子上街是该小心点。”陈瑜茹又替儿子回答，没怎么看面前的人，反而还是眉头不展的看了眼陈桎。
“给这个哥哥说谢谢，江睿。”
小男孩江睿犟的紧，在脑袋遭到他哥的巴掌后人就软了，老老实实的说了谢谢哥哥俩人才离开。
陈桎觉得今天插曲真的是有点太多了，或许真该听他妈的明天再去。
他的手正不可控制的在发抖
陈瑜茹替他整理袖子和衣襟，帮他轻拍手，脸色现在比手微微颤抖的病人陈桎要苍白，“走吧。”
“你在生妈妈的气吗？桎仔？”
陈桎垂着眼，陈瑜茹抓着他的手很紧。
他看见陈瑜茹的眼眶红了。
“没有。”陈桎撇开脸。
“从我刚刚出来你就开始生气了桎仔，你很久没有和妈妈生气过了。”
“是我的错，不该偷偷陪你。”
“没事的妈。”陈桎不知道说什么，说完就抿着嘴。
校门口的风卷着细碎的桂花，陈瑜茹帮陈桎理了理头发。
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脊背时，她心里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乖乖听老师的话，”陈瑜茹声音放得极柔，指腹蹭过他冰凉的耳垂，“明天去看新的医生，妈妈的高中同学，你会喜欢她的。”
陈桎没抬头，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喉间溢出模糊的“嗯”。
陈瑜茹停住脚步推了推他的后背：“去吧，别怕，去办公室找上次见过李老师。”
陈桎没回头。
他背影单薄，一步一步像是融化般越来越小，影子水般阔散开，陈瑜茹看着看着心跳的急快，竟有些喘不过气来，晃的一下回过神来，他只是走的离她越来越远而已。
而那黑水似的影子不过也是错觉。
海城二中挺大，让陈桎这个大路痴找着只去过一次的办公室挺简单的，也就找四五个路人老师问了路而已。
现在还没下课，能听见不远处教学楼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陈桎看着门边的高二语文组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下，才慢慢敲了敲门，面上看着沉着冷静，微微吞咽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请进。"
下课铃在此刻响起，陈桎推开门，将吵闹隔离在外，冷静的重复刚刚心里偷偷打了十几遍的腹稿，不过其实也就简简单单一句话,“李老师好，我是陈桎。”
这个李老师叫李倪，是陈桎转过来这个海城二中高二十班的班主任，看起来30多岁和陈瑜茹差不多大的样子，一副黑框眼镜一头齐耳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
李倪在办公位置上站起来，冲陈桎笑笑招呼道：“过来吧。”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陈桎站在办公桌前，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子口，只见他的新班主任翻着他的转学档案，红笔在纸页上划出轻响。
隔壁桌的老师正好抱着教案回来，笑着打趣：“这是昨天说的学生？这孩子看着挺文静。”李倪点头摆摆手，示意他稍等，目光落回陈桎身上时柔和了许多。
“我听你妈妈说过，有一年没有上学？”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指腹点了点档案，“咱们班学习氛围挺好，有什么跟不上的什么问题可以多问问学习委员伍佳怡。”
李倪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校服和资料：“校服明天就能领新的，先穿临时的。刚转来有不适应的地方随时找我，同学那边……”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声响亮的“报告！”
李倪看了眼，刚的话停了下，“进来，收够没有？”陈桎看过去，就见个黑皮男生抱着一沓作业本走了过来，此刻注意到陈桎，眼睛就打量似的看着他，满是好奇。
这黑皮放下那一沓还偷瞄着陈桎，慢了个节拍才回，“收完了。”
半响又重新补充，“不是老师，江沛请假了，老……谢桐还没来。”
李倪手整了整厚厚的一沓作业本，这时候眉头皱起来了，“顾荆戎和他住的近他早上来时看见谢桐没？”
黑皮挠了挠头，“老师你现在问我，我现在也问不了啊。”
“你先回去，我带新同学去教室再去找他。”
等人走李倪看了眼黑皮跑走的背影又转眼看着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陈桎慢慢接着刚刚没完的话道。
“同学嘛。”她顿了顿，声音放轻，“大家都很友善，慢慢就熟了。”
预备铃的尾音还在走廊里回荡，李倪领着陈桎走到高二（十）班门口时，教室里还一片喧闹。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粉笔灰混着午后的热气在光束里浮沉。
陈桎没先跟着进去，在门口等，他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旁边班级的窗户半开着，粉笔灰混着淡淡的粉笔末味飘出来，夹杂着后排男生偷偷拆开的薯片脆响。公告栏里的月考排名被风吹得轻晃，篮球撞击操场地面的砰砰声，顺着风断断续续滚进走廊。
“大家安静一下。”李倪拍了拍手，教室里的嘈杂声像被按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早就齐刷刷投向门口。陈桎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子口走了进来。
抬眼望向后面。
靠窗第三排，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把漫画书往课桌里塞，看着他动作顿在半空，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后排传来笔盒掉落的轻响，短发的女生慌忙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桌面。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陈桎，大家以后多照顾，一起学习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李倪侧身让出位置，目光扫过教室，“你先坐最后排那个空位吧，旁边是今天请假的同学江沛，他回来你们再互相认识。”
"不用做自我介绍，回去坐吧。"
陈桎迈步穿过课桌间的过道，鞋底蹭过地面的沙沙声，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还有十几道目光还在对他偷偷的行注目礼，直到他坐下。
李倪介绍完陈桎就准备走，应该是去找刚那什么谢桐，布置了课上要写的作业。
“哎，哎，新同学。”太巧了，坐他前面空桌的同桌正好是黑皮。
陈桎正低头放着刚拿到的书，听见前面的声音，抬头应道，“怎么了。”
不知道陈桎是不是不知道上课没老师偷偷说话也得小声，他声音反正是没怎么放轻，不过他说话本来就不大声，但还是把前面的黑皮吓了一跳，竖着食指猛的嘘声，“小声点。”
陈桎马上就知道这黑皮怕啥了，只见他们前面不远处第二桌扎高马尾的女生转过来看了眼黑皮，应该是纪律委员，低头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回头冲黑皮轻声道，“任译不要吵新同学和旁边的同学学习。”又对陈桎道“陈桎同学不用理他，他没人理等会就安静了。”
“哎，我。”任译反抗没一秒就见那女生又要开始低头在本子上写什么了，马上封住嘴，“得得得，我下课说。”
任译对陈桎也做了个封嘴的手势，手又点了点表，表示下课说就转过身了。
陈桎觉得看他们相处很有意思，上一个班人脸他一个都不记得，不过他想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人，要是能成朋友……
陈桎不再去想了。
“哎新同学哪里人？”黑皮整个人转了过来，两条腿岔开在椅子两边。
“是不是不爱说话？”
"感觉你好白，不像海城的。"
“我也觉得。”陈桎旁边随着任译的话慢慢围了几个人过来。
陈桎觉得这个黑皮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注意力，而且能他还没回他上一句他又哔哩吧啦下一句了。
人多了任译突然想着自我介绍了，拍了拍自己胸脯，“我叫任译。”边说着又连拍带指的介绍附近的人。
指“那是班长顾荆戎。”
被他指着的不远处个子很高的男生长得很温和，任译声音不小他闻言转身，冲陈桎笑了笑，“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这个大高个叫唐凡。”
“叫我大唐就行。”
“这猴叫央涛eee你直接叫桃就行。”
“那个是学习委员……那个是纪律委员，宁妮。”说到刚课上对自己死亡凝视的女人，任译还凑近陈桎了点，小声道：“这个陈桎你真得小心。”
陈桎不动声色离开了点。
离的近的听见了笑骂到，“任大妈我们中要小心的只有你，李倪给你和老谢坐就是看中他能忍住不理你。”陈桎听出来他们是比较喜欢直接叫老师名字，不过挺常见，挺多这么大的学生喜欢这么干。
“对了，老谢今天怎么没来？”
“估计又是晚上。”
剩下就由唐凡央涛几个和陈桎绘声绘色讲任译有多能聊，多大妈，路过的狗都能扯着聊两句，又有几个围了过来，插科打诨。
“陈桎你怎么会在这时候转过来？”一个坐在附近脸圆圆的女生和她旁边的另一个女生问起来，陈桎看了眼，刚刚任译几乎每一个都介绍了，不过脸对不上名字，回道：“家里有事。”
那两个女生应该是没想过他会看着她们回问题，陈桎是真的好看，这时候说话那女生就有点不好意思，含糊的哦哦原来是这样。
陈桎犹豫了下，认真回任译从开始的第一个的问题。
"是不爱说话。"
“浅平的。”
“大城市啊，你好白啊，有什么秘诀吗？”任译边问还摸了摸晒的有点黑的脸，几个人登时笑了起来。
“黑皮别说了，你牙看着比较白，出去继续打篮球晒太阳吧。”
陈桎想说秘诀是真的没有，一整年都缩屋子里就行，不过他没这么说，只大概的说，“我身体不太好。”
几个男生没追问这个，觉得确实陈桎看起来就是身体不好的样子，估计转过来也是这事，不提人家的**。
一天出乎意料的过的很好，陈桎都有些吃惊了，来到这边生活才真的有了实感。
不过到了上晚自习他一直空着的前桌出现了。
陈桎拒绝了唐凡他们的吃饭邀请，在学校逛了下熟悉环境。
乍一看吃饭的时间教室没有人，陈桎从后门进去才发现前面空了一天的位置已经有了人。
那人背对，没有发现陈桎，扯着右下角的衣服往上，好像在涂抹什么，应该是药，陈桎没这种偷看人家身体的癖好，只进门下意识看了眼，而病让他能记住这些看了几眼的简单特点。
于是让陈桎多看了几眼，因为这个人肋骨到后背一直到被拉上的上衣交界处往上有一块很大的淤青，不过他下手丝毫不软，棉签沾着药水摁压。
药肯定进去了，因为陈桎能看见那双手用力到颤抖。
"你还要看多久？"一道沉哑的男声在这个极度安静的环境下响起。
陈桎回过神猛的撇开脸，讲话语速都有些紧张的快，“不好意思。”
但这样好像更奇怪了，又不是女生，男的和男的看见露个背而已，于是陈桎转过脸，只见这个他们说叫谢桐的男生也正着眼看着他，像是被人侵犯了领地，或者**。
陈桎呼吸一滞，脑子里居然闪过一个和此刻一模一样的眼睛。
没有模糊，只有一双眼睛，而这对他简直不可思议。
他认出来了，那个巷子口的男生，就是面前的这个谢桐。
陈桎早上那种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又出现了，两次，他撞上了两次这个男生难堪的时候。
而这个男生也抓到了他的眼神两次。
面前的人又开口了，而他这句话证实了早上陈桎那种对视的感觉都不是错觉。
"是你，早上那个偷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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