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显然,白宝是丝毫听不懂慕青棠此刻的“兴师问罪”。
被她手指挠得舒服,只软软地“嗷呜”一声,转而用带着细小倒刺的粉嫩舌头,一下下舔舐起她的指尖。
慕青棠被舔得刺痒,忍不住轻笑出声,却也不躲,反而觉得这份亲昵温热颇为受用。
“四喜,”窗边传来容栖冷清的声音,“赶快将这小畜生抱走,聒噪。”
四喜连忙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抱桌案上的白团。
容煊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见白宝被抱走,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不舍。
他赶忙转向容栖,语气带着恳求:“太子哥哥既然嫌它吵闹,不如…不如让我带回去养吧?”
说着,他便伸出手,想去抚摸四喜怀中的白宝,示好般地放柔了声音:“来,白宝,跟我回宫好不好?”
谁知白宝丝毫不领情,傲娇地一扭头,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
甚至还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哼”声,仿佛在嫌弃他的碰触。
容煊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期待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显得有些委屈和尴尬。
书房内重归宁静,只余下空气中几根飘飞的猫毛。
巳时过半,太傅结束了今日的讲授。
早已候在外间的四喜轻步进来,躬身禀道:“太子殿下,陛下为苗疆特设了宫宴,请您过会儿领着二殿下和世子一同赴宴。”
“知道了。”容栖将手中的笔搁回砚台,语气平淡,“你先退下吧。”
御花园内,春光正好,百花依旧争奇斗艳。
巫云夙正立于一棵繁茂的桃树下,听得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指尖轻弹,拂落了沾染上的花瓣。
“苗疆少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性急的容煊率先好奇地发问。
巫云夙这才仿佛刚察觉般转过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迷路者的茫然。
感叹道:“没想到御花园如此广阔,本想随意走走,不料竟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便走到此处了。”
他边说边缓步走近三人,依礼道,“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
目光转向慕容棠时,他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世子,好巧,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慕青棠心下全然不信这番说辞,一个自小在西南复杂山川间长大的人,岂会被这规整的御花园困住?
这迷路之说,未免太过牵强。
“既如此,便同我们一道前往宴席吧。”容栖与慕容棠想法一致,却并未点破,只是淡然发出邀请。
“那便叨扰殿下了。”
巫云夙从善如流地跟上,随即自然地凑到慕容棠身侧,与她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世子,今早您曾说答谢搭车之恩,此话可还作数?”
慕青棠没料到他竟如此直接地讨要回报,微微一怔:“少主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并非什么麻烦事,绝不会让世子为难。”巫云夙笑道,笑容在桃花映衬下显得有些妖异。
“早就听闻启京繁华似锦,我跋山涉水而来,总想好好领略一番,只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请世子得空时,为我做个向导,不知可否?”
“我?”慕青棠面露犹豫,“这恐怕…”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容煊立刻插话,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少主你不知,阿晛他可是太子哥哥的伴读,日日都要入宫侍读,怕是抽不出身来做您的向导。”
“这样啊。”巫云夙的语气里满是惋惜,但话音轻巧一转,“可我听闻,即便是太子伴读,也该有休沐之期的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慕青棠,“不知能否有幸,占用世子休沐的一两日时光?”
慕青棠见他如此坚持,不好再推拒,只得应道:“既然如此…那待到我休沐之日,定提前派人告知少主。”
巫云夙见她答应,眼中笑意瞬间漾开:“那就先行谢过世子了。”
宴席之上,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阶落座。
见太子、二皇子、世子与苗疆少主四人一同进殿,众人脸上神情各异,交织着好奇、揣测与审视。
慕青棠一眼看见自家父亲,便缓步走到慕容言身边的席位坐下。
她父亲身上还穿着昨日去军营巡查时的那身衣裳,风尘仆仆,显然还未曾回府便直接来了皇宫。
“你今日是搭了苗疆少主的车驾入宫?”慕将军直接低声问道。
“父亲都知道了。”慕青棠心下微惊,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看来在座诸公恐怕都已听闻此事,“今日马车不幸坏在了半路,刚巧碰见苗疆少主的车驾,便顺路同行。”
“如今局势未明,”慕将军拿起面前的酒杯,“与苗疆之人,还需保持些距离为好。”
慕青棠郑重点头,面上维持着平静。
今日之事,自己确实欠考虑了。
只是应允已出,再难收回,只得等回府路上再向父亲禀明此事了。
宫宴之上,觥筹交错,一派和乐。
酒过三巡,苗疆少主巫云夙起身,率领使团众人恭敬地向御座上的启文帝敬酒。
他言辞恳切,姿态谦卑,既表达了苗疆对天朝的敬意,也婉转陈述了西南诸部对和平的期盼。
启文帝听得龙心大悦,满面笑容,显然对苗疆此番姿态极为满意。
皇帝当即示意太子容栖代为回敬,以示天朝恩泽与重视。
容栖执金杯起身,与巫云夙对饮,仪态从容,言辞得体。
宫宴结束后,慕青棠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回国公府。
她在车上斟酌了许久,才将已答应休沐日陪同苗疆少主游览启京之事缓缓道出。
慕将军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既已答应,届时你便大大方方地带他在启京游览即可,从今日宴上皇上的言行来看,朝廷对苗疆甚为看重,意在安抚。”
慕青棠点头称是,她心中明了,苗疆作为西南地区最大的部族,其动向关乎整个西南边境的安稳。
皇上此番厚待,想必是想借稳住苗疆来牵制西南其他部族,以图长治久安。
晚间,使臣驿馆,气氛却与宫宴的欢愉截然不同。
几名身着纯黑苗疆服饰的武士如同雕塑般在房门前站成一排,神情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少主,宫里的赵西公公来了。”一名武士低声向内通报。
门从里面被打开,赵西公公满脸堆着笑意走了进来,微微躬身:“咱家见过少主了。”
“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巫云夙问道,语气平淡。
赵西公公笑容不变,细声细气地道:“皇上圣谕,念及苗疆事务关乎西南大局,许多细节还需从长计议,特恩准在王城内为您安排了一处清净雅致的府邸,一应物什都已打点妥当。”
“少主您寻个方便的日子,便可搬过去了,也省得在这驿馆之中多有不便。”
一旁的大祭司闻言,不动声色地取过一个不大不小,却异常沉甸的布袋,悄然放入赵西公公手中:“劳烦公公奔波传达,还请公公代为转达苗疆对陛下天恩的谢意。”
“大祭司您太客气了。”赵西公公眼角的皱纹笑得愈发深刻,“这都是咱家分内的事,既然话已带到,咱家就不多打扰少主休息了。”
赵西公公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侍,即便出宫传旨排场也极大。
在一众小太监毕恭毕敬的簇拥下,他缓步走出驿馆。
巫云夙望着楼下远去的轿影,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他反手将沿街的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间的喧嚣与窥探。
“不知这皇帝,今日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大祭司眉头微蹙,沉吟道。
方才宴席上的和乐融融与此刻另行安置的旨意,其间转折透着蹊跷。
“无非是宴席散后,与那帮老谋深算的臣子们商议了一番,又生出了新的打算。”巫云夙语气慵懒,却一针见血。
今日殿上那些文武官员,哪个不是人精?皇帝的心思,难免会被左右。
“此事关乎西南大局,确实急不得。”巫云夙起身,掸了掸衣袍,“我们便依他所言,先安安心心在这启京住下,以静制动,看看他们究竟想如何。”
“少主能如此想,自是最好。”大祭司颔首,“时辰不早,少主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起身退出了房间。
巫云夙待门外脚步声远去,身形利落地一转,竟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一跃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而定国公府内,慕青棠刚回到自己院中,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同兄长说上一句话。
便见慕临晛如同一阵风似的疾奔而出,瞬间就没了踪影。
“怎么一见我就跑没影了?”慕青棠望着空荡荡的院门,疑惑地自言自语。
慕临晛一路疾驰,赶到与沈清榕约定的地点时,已是迟了些许。
月光下,那抹熟悉的碧色身影安然伫立,他这才松了口气,缓下脚步,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上前。
“沈小姐,实在抱歉,”慕临晛气息尚未平复,“在下来晚了。”
沈清榕转过身,看着眼前人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与平日那般温润持重的定国公世子判若两人。
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仿佛窥见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无妨,我也刚到不久。”
此时仍是早春,天色黑得早。
小巷深处漆黑一片,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几乎要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突然,一道寒光毫无预兆地撕裂黑暗!
金属猛烈撞击的刺耳声响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沈府侍女吓得失声尖叫,手中的灯笼脱手掉落在地,火光跳动两下,彻底熄灭,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小心!”慕临晛低喝一声,迅疾地将沈清榕拉至自己身后,同时“铮”地抽出腰间防身的短剑。
冰凉的剑柄握在手中,他此刻才深感后悔,为何今夜出门如此大意,未曾多带几名侍卫。
又一记凌厉的剑光已袭至面门,眼看就要避无可避!
却听得“铛”一声脆响,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弯刀精准地格挡住了这致命一击,火星四溅。
漆黑的夜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啧,这么一大群人,还专挑黑灯瞎火搞偷袭。”
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自高处飘来,带着十足十的嘲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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