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到定国公府,慕挽棠一踏进自己的小院,目光便被院中那棵盛开的海棠树吸引了过去。
海棠树下,不知何时竟搭好了一个崭新的秋千架,藤绳缠绕,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她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随手将帷帽摘下,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跑了过去,坐上,了秋千板。
她回头对刚进门的弯月喊道:“弯月,快来推我!”
弯月上前轻轻一推,秋千随之荡漾起来。
慕挽棠的裙摆拂过地面,带起落了满地的粉白花瓣,随着秋千的摆动而轻轻飘舞。
她闭上眼,感受着午后的暖阳穿过海棠花枝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她的脸上,十分惬意。
“没想到师父动作这么快,真的就把秋千做好了。”她轻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开心。
这个秋千是她软磨硬泡求师父给她的奖励,因为她终于能在师父手下完整地走过十五招了。
玩了一会儿,她脚尖点地,让秋千缓缓停下,然后跳下来,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弯月坐到秋千上,自己则转到后面用力推她。
慕挽棠起了玩心,故意使坏道:“弯月,你可要坐稳啦!我要用力了!”
说着,她加大了力道,秋千被荡得极高。
慕挽棠看着弯月略显紧张却又忍住笑意的样子,自己发出了银铃般的嬉笑声。
清朗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小院里,连平日里沉稳的弯月也被感染,跟着轻笑出声。
东宫。
容栖派去苗疆府邸取解蛊所需药材清单的人已返回复命。
晚间,寝殿内灯火昏黄,容栖再次独自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推开了那扇窗。
千夜如魅影般悄然出现,无声行礼。
容栖手放在榻几上,将一张纸推向千夜的方向:“你过来看看,这单子上的东西,可都好寻?”
千夜上前,拿起纸张,仔细浏览。
纸上罗列着数十种草药及虫物的名称,其中不少都显得古怪而陌生。
饶是见识广博、执行过无数隐秘任务的千夜,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诧。
因为那些草药里分明混杂着几味标注了剧毒的奇草,而所列的虫子更是些不常见的异虫。
容栖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有难度?”
千夜凝重地点了点头,指尖重点落在其中一味草药的名字上:“回殿下,其他的属下可以设法派人多方搜寻,即便耗时费力,终究有希望能寻获。”
“只是这一味盲蚀草…”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确定,“据属下所知,此物并非生长在我大启境内,而是生于与大国隔着琼海的一个岛国密林深处。那里环境极其险恶,瘴疠横行。而且…属下也只是早年机缘巧合下,听一个常跑海外的老商贾模糊提起过此草的传闻,并未听闻有谁真的寻得过。”
容栖早已料到解蛊之事绝不会如此顺利,对此结果并未感到太多意外。
他沉默着,且不说那“盲蚀草”是否真的存在,即便真有,光是组织人手,穿越风急浪高、危机四伏的琼海,抵达那未知的岛国,再深入险恶密林寻找一株特定的草。
这其中任何一环都堪称九死一生,所需时间,顺利的话恐怕也需大半载,若是不顺…
他只是淡淡吩咐道:“孤知道了。你亲自挑选十名精干可靠的龙影卫,尽力去寻找这单子上所有的东西。”
“尤其是那盲蚀草,若实在机缘不够,寻不到,那便…罢了。”
千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太子殿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遗憾。
他握紧手中的药材单,躬身行礼,语气坚定:“殿下放心,千夜定竭尽全力,必为殿下寻回所有药材!”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去尝试。
千夜领命而去,身影如烟般消散。
容栖的目光转而看向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在殿内角落的飞瀑:“可是世子那边有何事?”
飞瀑上前一步,垂首禀报:“回殿下,今日世子携一位戴着帷帽、自称是江南来的表妹前去观看院试放榜,之后一同在汇春楼用了午膳。期间,遇见了苗疆少主,二人还交谈了片刻。”她将所见所闻客观陈述了一遍。
容栖听完,冷冷扫了她一眼:“这种寻常交际,也有必要特意来报于孤知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飞瀑感受到太子的冷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作为龙影卫的直觉说了出来:“属下并非有意窥探世子私交。”
“只是…属下奉命日夜守在定国公府外,近日并未瞧见有任何江南来的车马或亲眷到访。那位‘表妹’…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故而觉得有些蹊跷,特此禀报。”
容栖闻言,眸光微动。
他明白这是龙影卫出于职责的高度警觉,并非有意打探。他收敛了冷意,淡淡道:“此事孤自有计较,你回去继续护卫,若无异常,不必再报。”
“是!”飞瀑松了口气,躬身行礼,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殿外。
一大早,慕挽棠便已梳洗妥当,准备前往东宫。
她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告知容栖她后两日要随父亲去军营,不在城中,二是想再具体询问一下关于解蛊的事宜。
她也曾想过直接去寻苗疆大祭司探听消息,但总觉得那位深不可测的大祭司未必会如实相告。
且若让太子殿下知晓她私下行动,恐怕会生气。
然而,她还未踏出院门,便见弯月急匆匆地跑来,禀报道:“小姐,方才东宫派了人来传话,让世子您今日隅中时分去听畅楼一趟。”
“可有说是何事?”慕挽棠问道。
弯月摇摇头:“来人并未说明,只传达了时间和地点。”
其实即便不说,也能猜出几分。
听畅楼是启京城内最负盛名的听书看戏之所,雅致非常,往来皆是达官显贵、文人雅士。
太子相约于此,多半是在宫里待闷了,出宫听戏解闷来了。
慕挽棠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近三刻钟。
一踏入听畅楼,便有态度恭敬的店员迎上前来,显然早已得了吩咐:“世子爷,您这边请。”
听畅楼内布置得极为精巧,为了满足不同客人的喜好,楼内大厅被巧妙地分为左右两个主要区域。
右侧以看戏为主,设有雅致的戏台和包厢,左侧则以听书说唱为重,环境更为清静。
两侧区域各有楼梯上下,互不干扰,保证了各自的雅趣。
楼内雕梁画栋,丝竹之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一派风雅闲适的景象。
店员引着慕挽棠从右侧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包厢门前便躬身退下了。
慕挽棠正欲敲门,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走廊尽头闪过一道高大身影,竟是耶横!
他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听戏的?
慕挽棠心下疑惑,下意识抬脚想跟过去瞧个仔细。
就在这时,身后的包厢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四喜探出头来,见到她,连忙道:“世子您到了?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来?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慕挽棠只得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包厢。
一进去,便看见容栖独自一人坐在正对戏台窗边的软椅上,姿态闲适却带着一股天生的清贵疏离。
她走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容栖并未转头看她,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只青瓷茶杯,语气平淡:“你来得倒是早,其他人都还未到呢。”
慕挽棠闻言微怔:“殿下还约了其他人?是谁?”
容栖没有回答,一旁的四喜连忙笑着接话:“回世子,殿下还邀请了傅二公子和巫少主。”
“二皇子今日没有一同出宫吗?”
慕挽棠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以容煊那般爱凑热闹的性子,若知道有此聚会,定然会闹着跟来。
“容煊若是知道你这般念着他,想必会十分高兴。”容栖终于侧过头,冷眼扫了她一下。
语气里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慕挽棠立刻识趣地闭了嘴,默默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下,拿起桌上精致的点心,吃着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
四喜快步走去开门。
傅沿樾率先挤了进来,朗笑着嚷嚷道:“太子殿下!戏目可都点好了?我听说最近听畅园新来了个极厉害的角儿,唱的那出《女驸马》真是一绝!殿下可点了这出?”
四喜见容栖没有开口的意思,忙笑着接话:“点了点了,二公子放心,这第一出戏就是《女驸马》,您和巫少主快请落座吧。”
跟在傅沿樾身后的巫云夙没有说话,目光在室内一扫,便径直走向慕挽棠身边的空位。
傅沿樾原本迈向那个位置的脚步只得生生撤回,摸了摸鼻子,转而坐到了容栖左手边的空位上。
巫云夙悠然落座,不料,他宽大的袖口中,小白竟又不安分地缓缓探出头来。
小小的三角脑袋转向身旁的慕挽棠,蛇信子“嘶嘶”地吞吐着,似乎在专注地感知着什么。
下一秒,小白尾巴一甩,竟试图径直朝慕挽棠的身上爬去!
巫云夙眼疾手快,连忙精准地捏住它的七寸,将它拦了回来。
慕挽棠此时也听到了那细微的“嘶嘶”声,转头一看,正对上小白那双冰冷的竖瞳和巫云夙略显无奈的手。
她脸上并未露出惊恐之色,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少主,这蛇…没毒吧?”
她这一问,立刻吸引了容栖和傅沿樾的目光。
巫云夙连忙将还在扭动的小白彻底塞回袖中,确保它不会再溜出来,这才笑着解释道:“莫惊,这是我的蛇宠,名为小白。
“它性情温顺,并无毒性,绝不会伤人,各位无需害怕。”
傅沿樾闻言,朗声打趣道:“哈哈,我还能怕了一条小蛇不成?
“不过少主可得把它看紧了,若是让它跑出来吓到人,让我逮着了,正好献给我父亲泡药酒去!”
巫云夙能感受到袖中的小白依旧异常兴奋,试图再次钻出,与昨日见到那位“表妹”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心中疑窦更甚,面上却不显,目光落在慕挽棠身上,状似关切地问道:“说起来,不知昨日用了在下赠予的药膏,世子表妹脸上的红疹可好些了?”
慕挽棠心中暗恼,觉得这巫云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会给她找麻烦。
但此刻顶着“慕林晛”的身份,她只得维持着礼貌回道:“有劳少主挂心,今日还未曾见到表妹,待回府后,定替少主问过。”
巫云夙却不肯就此罢休,步步紧逼地追问:“哦?那世子今日怎不将表妹一同带来听听戏?这《女驸马》的戏文,女孩子家最爱听了。”
慕挽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太子殿下邀约,岂敢逾矩带其他人前来?”
她试图将容栖搬出来当挡箭牌,狐假虎威一下。
不成想,一直沉默旁观的容栖却忽然开口:“表妹?孤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有什么表妹?若是没记错,你外祖家这一辈,似乎皆是男丁吧?”
慕挽棠抽搐了一下。
怎么感觉今日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一个两个都盯着“表妹”不放!
她强自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故作自然地回道:“许是太子殿下记错了。”
“外祖家确实有一位表妹,自幼体弱,养在江南深闺,鲜少入京,故未曾提及。”
这话半真半假,那个“表妹”的身份本就是父母为她准备的退路之一。
“哦?”容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原来如此。”
他突然抬眸,目光如炬,继续追问:“那不知这位表妹…年方几何?姓甚名谁?也让孤知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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