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英将脸偏向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
她心里默默嗔怪,这个卞白,怎么近日变得越来越会花言巧语,对她的行为举止似乎也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进展,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她发着呆,花容之下是隐隐的担忧和愁绪,被卞白尽收眼底,心头焦躁。
他使坏地假装要松开手,将她摔了去,激得沈沉英连忙抱住他的脖颈,男人下颌之处便紧戳着女儿家芳软。
只是这一瞬,男人的身体微僵,某处难掩的燥热令他手指都紧了紧。
“卞白你干什么!”沈沉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人怎么越做越过火了呢!
可罪魁祸首只是不紧不慢地将她放在地上,仔细端详着她,看她因为男女接触而羞赧的面容,竟是如何都看不够。
他牵起她的手,突然唤她:“沈沉英。”
沈沉英抬头,眼帘微曲,鹿眼朦胧。
“我想,我可能比我想象中……”
“更心悦你。”
“啪嗒”一声,沈沉英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敲打了一下,她的眼睛逐渐瞪大,唇齿也在不经意间微启。
其实她怎么会没感觉到呢,只是亲耳听到卞白对自己的心意,她还是猝不及防地心跳如鼓起来。
“卞大人……”沈沉英觉得自己再难承受住卞白的灼热目光了,“我……我明日还有要务在身,先……先歇下了……”
她再一次选择了落荒而逃。
卞白也不强迫她给自己回应,左右人都在自己身边,还愁小姑娘没有爱上他的那一天?
一日不行就等十日,十日不行就一个月,大不了一年复一年,他有的是耐心等她接受自己。
他不由得感叹,官家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给他们赐婚了。
而此时的皇宫内,却乱成了一团。
贤妃娘娘跪在养心殿外快一个晚上了,直到人快晕了去,才被官家允许搀扶进殿内。
萧婕妤站在一侧,看着病怏怏的贤妃,眉头紧锁,满眼嫌恶。
皇后头风发作,今晚官家本来是要去她那儿留宿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打破了他们的浓情蜜意。
“你先回去罢,晚些朕会去你那里。”官家抚摸着萧婕妤的头发,语气温柔。
萧婕妤气鼓鼓地偏过脑袋,不悦道:“官家可要说到做到,不许哄骗臣妾。”
可能是怕官家后面食言,她又道:“臣妾等不到官家,就不睡!”
官家亲吻她发顶,直道着好,萧婕妤这才甘心离去。
美人离去,殿内便只剩下官家和虚弱的贤妃。
少年帝王的面色由方才的悦然转变为冷淡,他轻启薄唇:“何事非要见朕。”
贤妃撑着身子跪下请安,双眼通红。
“臣妾想出宫一趟,还望陛下应允。”
“出宫?”官家淡然笑了笑,“后妃哪有随便出宫的道理。”
“臣妾的弟弟被人推入水中,至今昏迷不醒,求陛下允臣妾回家看看弟弟,求陛下……”
贤妃家中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弟弟,当初更是为了弟弟才入宫当乐工,本想着等年龄到了拿着宫中攒下的赏赐俸银就回去与弟弟团聚,不曾想被太后看中,安插在官家身边,还被封了贤妃。
她一个没有母家依靠的乐人靠太后扶持当了后妃,还因为年龄比官家大而不受宠爱,无疑是无根的浮萍,风吹飘摇,举步维艰。
“可妃嫔离宫,不符合规矩。”官家不紧不慢的,还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今日朕若是放你归家,明日其他宫妃纷纷效仿,朕和皇后又该如何是好。”
话毕,他站了起来,经过她身旁时轻扫了她一眼,就要摆驾萧婕妤寝宫去,却被贤妃一把抱住了大腿,涕泪纵横道:“陛下可对臣妾进行惩戒,以儆效尤。”
官家停住了脚步,不语,听她下话。
“当初仗着太后娘娘厚爱,陛下不得不封臣妾为四妃之一,委屈了萧妹妹做婕妤。”
“今日之后,臣妾斗胆请官家废去妃位,贬臣妾为官女子甚至是奴婢,臣妾都不会有二话!”
贤妃额头触地,不敢抬头攀望龙颜,只听得头顶传来笑声,旋即手臂被人紧握住,慢慢搀扶着站了起来。
“朕没说不让你离宫。”
“让小全子备下车马,送你出宫罢。”
……
第二日,贤妃的弟弟陈匀落水一事便传遍了国子监。
只是监生们在讨论起此事时,竟无一人表示同情,甚至无人关心陈匀是死是活,对这位同窗充满了疏离。
沈沉英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陈匀也算她的学生。
陈匀平日里不苟言笑也不爱和人交流,孤僻异常,几乎无人愿意与他同行。
但大家疏远他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苏昀。苏昀讨厌这个卑贱生名字中的“匀”与他的“昀”同音,其他的人见风使舵,不敢得罪苏昀,便与他一起欺负陈匀,也无夫子敢上前阻拦。
偶有人在苏昀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苏昀的脸便会黑沉下来。
“要我说,陈匀这一落水不如死了呢,兴许官家体恤,还能给他姐姐贤妃些许慰籍补偿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给出补偿的又岂会是官家,那幕后推搡之人为了平息风波,自然会用钱财息事宁人。
而此人是谁,谁都不敢多加议论猜测。
“谁胆敢再提他,就趁早滚出国子监吧。”苏昀不悦地瞥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眉间戾气横生。
周围监生闻言立马噤声,不敢再说起陈匀,倒是沈沉英听到了这一片对话,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竟不知,这国子监已经是苏三公子的地盘了。”沈沉英笑道,她不想管什么陈匀的事,但也实在听不得有人这样视人命为草芥,为闲茶饭后的谈资。
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苏昀掀眼望去,本想冲这位不知死活的年轻夫子发火,但看她身量纤纤,玉面如月,火气便被浇灭了一半。
“沈夫子说这些话,是铁了心要与学生过不去?”苏昀真不明白,好像这个夫子看他极其不顺眼,若不是她长得好看,他早就动手了……
“非也。”沈沉英淡淡地笑了笑,当做没看懂他眼里的意思,平静道,“我以为你会懂我的风趣。”
好一个风趣……苏昀牙关不禁紧了紧,他目光变得越来越沉,本就燥热的心似乎被清风又吹了吹,燃得更旺了些。
“今日可有人愿意与我前去陈家探望陈生?”
无人应她。
“看来无人愿意去看望自己落水的同窗呢。”
“怎么会,大家只是怕耽误了学业。”苏昀走到了她身边,衣袖似有若无地蹭过沈沉英的胳膊,“但学生不怕耽误学业,学生同夫子前去。”
“好啊。”
去陈家路上,苏昀总是故意靠沈沉英很近。
尽管沈沉英总是退避开他,但二人的距离依旧不见拉开。
“夫子,陈匀可有说是谁推他下的水?”苏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眼睛偷偷瞟了一眼沈沉英。
“那我怎么知道,我还未与他说过一句话。”沈沉英不紧不慢答道,“他今日才醒来。”
“那沈夫子也同他们一样,觉得是我推的他吗?”
话及此,沈沉英停下了脚步,看向他。
“像陈匀这种人,我根本不必脏自己的手不是吗?”苏昀轻笑道。
陈匀这种人?难道就因为他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就得低人一等吗?
或许苏昀并没有推他,但推他的人未必和苏昀无关!
不过此刻沈沉英不想同他理论,只想赶紧见到陈匀,看看他现下状况如何,于是又挪动了步伐,继续走着。
“夫子,您不信吗?”也不知道苏昀是中了什么邪了,非得从沈沉英这边盘问出个答案来才能消解内心的无名火,“您不能这样对学生,被人误解是很难受的。”
沈沉英就差捂住耳朵了。
“我没不信。”她忍着翻他白眼的冲动,努力挤出一丝假笑来,“况且,我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的呢。”
苏昀在年龄上毕竟小上她几岁,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公子,她没必要和他多费唇舌。
“那夫子为什么一直嫌弃我。”
“什么?”
苏昀示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了,若不是他一直凑近她,两个人中间都不知道可以经过多少人了。
“夫子离我那般远,当真是厌恶学生至极了?”
“没有的事。”沈沉英看着他,心里竟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总觉得这套泼皮做派,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当她在想着要如何回应苏昀之时,一架马车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沈沉英看向那马车,一时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竟直接抓着苏昀的衣领子往一旁带。
苏昀也显然愣住了,没有任何防备地随着沈沉英的动作拉到了一旁,马车穿过街道之时,一阵疾风扫过他的脸颊,耳廓,他瞬间就听不到任何人声嘈杂了,满眼都是沈沉英那张俊秀的面庞。
意识到此刻有些失礼的沈沉英骤然松开紧抓着苏昀的手,眉头微蹙道:“现在开始,认真看路,别再同我交谈了。”
苏昀的心里似乎被什么揪了起来,升不起落不下,很是怪异。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填上一般,不难受但也不算满足。
他这下子是真的听话了,没有再故意撩拨沈沉英,而是默默跟在她身边,偷偷观察着她。
她真的是父亲所说的诡计多端之人吗?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如此与众不同,如此会拿捏人心,叫人心痒难耐,思绪怪异。
带着这样的疑惑,二人已然来到了陈府。
陈家不是高门贵户,宅院不大,下人也就二三,若不是贤妃出宫带了些许奴仆,恐怕更要萧条一些。
沈沉英向贤妃行礼,只见贤妃红肿着双眼道:“沈大人快免礼。”
“陈匀可好些了?”沈沉英关切道。
“今日醒了一回,但又睡下了,大夫说受了些风寒,应是无大碍了。”她说着,用帕子拭了拭泪,一脸憔悴,“谢沈大人关怀了。”
“陈匀没事便好。”沈沉英一直都听说过贤妃柔婉心善的美名,此刻对她也是多了几分怜惜,“今日我带了陈匀同窗的监生一同前来,也是代表了大家对他的关切,贤妃娘娘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说到带了个监生,贤妃这才注意到跟在沈沉英身后的苏昀,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其他人的关切我们心领了,只是苏三公子的,我和匀儿怕是无福接受。”
苏昀本就不是真心来看望陈匀的,被这么一说倒也不恼,只是冷笑了一下。
沈沉英看出气氛不对,便让他在外头候着,自己与贤妃一同进屋。
谁知道刚进房门,贤妃便哭了起来。
“沈大人,他便这般容不下匀儿吗?”
“他都这样百般忍让了都不行,甚至还想要了他的命!”
沈沉英不解,她看向床上沉睡着的陈匀,示意贤妃明说是怎么回事。
贤妃也不打算瞒着什么,只是怒道:“匀儿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求苏昀不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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