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上书台谏十语论天下，入主朝堂拳脚殴宰相。（二）
坊间有种说法，叫七活八不活。据说早产的婴孩当中，七个月早产的孩子能活，而八个月早产的孩子反而活不下来。
这话没人敢说，可韩山祠自己像魔怔似的问身边每一个人是不是这样。尊贵的王女自然有不少乳公，但这几个乳公都不是初乳。御医说胧微先天体弱，便更要饮初乳才好。为了给韩山祠催初乳，他和孩子一样都是海量的汤药饮下去。
郭御医说，七活八不活主要是有的婴孩在八个月时候因为肺弱而早产。祠夫人是伤心惊惧导致的早产，自然不一样，无需担心。
孩子是山祠怀的，那些时日唐王很少陪在他身边。唐王并不是渴求女嗣的那种人，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其他凉薄女子一样，不会孩子一出生就萌生出母爱来。可胧阙是刚出生时就能看出来哪里像她，而胧微则养了十几日后五官舒展，越看越像她。尤其是那副眉眼像。
所以，一看见孩子喝药、吐奶，再到被施以针灸，唐王同理心乍然萌生，一时恨不得那针扎在自己身上。胧微治疗时，都背着山祠，上次偶然被山祠见了一次，唐王竟要花好大的力气抱住他、牵制住他，捂着他的头叫他别去看。
孩子这样体弱，又时值深秋，天气寒凉，任萧宝贤是如何难缠的人，不敢在这时候叫人腾挪。
唐王彼时尚且不知道母爱是什么，回想自己心里这样想替胧微受过的情绪，想起山祠生产时说的「替孩子去死」。分辨不出这样的「爱」和其他的「爱」有什么不同。坊间义结金兰的姐妹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如果自己真的有母爱了，会不会自己并没有发现？
一个柔软的、与自己模样相似的婴孩躺在摇篮里，刚刚吃饱了奶饮罢了药在午睡。为自己拼命生了孩子的男人，照料完孩子因为太过疲累也浅浅地睡去。女人对着一个拼命给自己生过孩子的男人会生出许多垂怜关爱来。怪不得这些男人挣命想怀孩子。
想来，哪怕不喜欢这个男人，就冲着生了孩子这一点，光凭借女人的怜悯，这个男人也能安度一生吧。所以宫里府里都有那么多男人自荐枕席。
山祠曾说，他的族兄生了孩子之后，活得便不像个男儿。只能处处为孩子思考。
看着浅眠的他，脸上还是有两行泪痕，唐王觉得他好像成了他那个哥哥。生了女儿也被换成了儿子。家族的诅咒往复循环，家族的男儿们像一个又一个没有灵魂的符号。
唐王是真的恨自己，没有保住幼崽的雌狮会发怒，会拼命地守护自己的领地。可她在现实面前却无能为力。混迹官场的人，没有家族没有孩子的，不会被上司放心。因为没有把柄，谁知道哪天这人会犯起疯病来。孩子出生了，唐王的软肋也就有了。
哪怕这个孩子，能因为体弱而推迟入宫，她将来也要日日在宫里被太傅授课。就像自己的脉搏，被牵了一条丝线，拴在了宫里，随时能扯痛她。
她曾经听宋玉说，有些地方民风凉薄。会有人故意让孩子在水中戏耍，作溺水状，引诱善心的路人进水里救助。不论孩子死不死，这对妇夫都要出来讹一笔钱，孩子死了便能讹诈得更多。
“死了之后呢？”
“死了，他们就会再生一个。继续做这样的事。”
“亲生的？”
“亲生的，尚且如此，何况抱养的呢？”
她有时想开口安慰山祠，说咱们还能再生一个，一定还会有女儿的。可开口前迟疑一分细想，怎么自己也成了这样的母亲。孩子或许有很多，可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才对。
这个女儿是山祠的第一个女儿，对他来说怎么可能和后来生的一样。韩家人自然各个都高兴，都是牺牲山祠来换家族的前程。
萧宝贤之前在皇上面前骄矜闹了几回，偏要胧微早些送进宫。直言自己膝下寂寞，想为皇上分忧。
皇上并没有接这话，她说是想罚唐王，其实心中存了许多疑影。
疑唐王贸然抗旨进攻。
不，这一点不是最疑的。
唐王这一战，虽然冒险、死伤惨重，可到底是速战速决地赢了。那为什么，南北的边界线许久未动呢？
为什么？
是因为世上没有第二个卫拂？还是蒙愬与显王之间，谁有问题？
是无能，还是战场上懈怠，还是另有原因。
太和已经许多年没上战场，她不喜欢大权旁落。而今这件事，更是为她敲了警钟。她想御驾亲征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借着御驾亲征，收回一些军权在自己手里。
当皇帝最忌讳不知道一线实情，死伤、军需、敌我，这些都只有真的上了战场才能知道。远离前线这么久，她猜到底下的人一定有许多事瞒着自己。如果隐瞒得久了，自己与宁国的实情脱了钩，就成了被软禁在皇宫的孤家寡人。那皇权也岌岌可危了。
不论从那一路考量，她都不是真的想罚唐王。萧宝贤见皇上不接话，只能见好就收，悻悻而归。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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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上书台谏十语论天下，入主朝堂拳脚殴宰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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