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到底是去了。
幕僚王孟说破了嘴皮子也劝不住他。
在刘洪看来,法海知晓了他的跟脚,而他知道法海掳掠殷温娇的事实,他们二人可谓是相互拿捏了对方的把柄。
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刘洪走前对王孟道,“若胡灵儿回来告诉她,法海杀了许仙!”
整夜过去,胡灵儿仍未返回,调虎离山的计策虽好,但引虎而走的人也有可能被老虎反噬。
刘洪只盼她还活着,用许仙的死激怒胡灵儿,让她继续击杀法海。
而不知自己被人惦记的胡灵儿却停在了丹徒县外围正与小青理论。
“你修为不够,不能收敛妖气,只要踏入丹徒县,法海定会感知杀过来,不如停在此处等我们消息。”
小青双臂抱胸不服气道,“你本来就是要击杀妖僧,我引了他出来岂不是正好,还是说这么点时间不够你藏好狐狸尾巴搞偷袭?”
一路上,胡灵儿与白素贞讲述之前的战况,小青听了一耳朵,悄悄鄙视对方偷鸡摸狗的行径,现在被内涵修为低,她反口暗讽回去。
眼见气氛要僵,白素贞及时出声打圆场,“胡娘子且放心,我可以帮小青收敛妖气。你看行路一夜,我都有些累了,不如这样,我们歇一歇脚,胡娘子你说接下来要怎么打上金山寺救出殷夫人?”
原本两个蛇妖从店小二那里听了和尚捉人的故事,只知道双方各持一词,一个说对方是妖僧,一个说对方是妖孽,真假难辨,昨夜从胡灵儿口中知晓了其中原委,白素贞瞬间对金山寺的感官变恶,尤其是法海。
妖界素来对这位和尚的描述是冷酷无情,罗刹转世,传闻他不问因果见妖就杀,白素贞本就不喜此人为了得道成佛不顾苍生性命的修行方式,现在听胡娘子证实传闻为真,说法海是位妖僧竟毫不违和。
白素贞不似小青直来直去,却也是个行事磊落的性子,张口就是直接打上金山寺,听得胡灵儿瞪圆了狐狸眼。
她这找来的那是救兵,简直是活阎王,捅了佛祖的庙宇,是嫌她死的不够快!
胡灵儿掠过小青嘲讽,对白素贞道:“白娘子消安勿燥,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三只妖精因着商讨如何杀死法海,救出殷温娇的法子耽搁了些时间。
此时,刘洪已经到了金山寺。
再次看到涂了金粉的牌匾,他内心恨道:下次再见,定是他将其摘下之日!
刘洪理了理紫袍,抚上腰带坠下的官印,昂首跨进寺庙,随着了悟去了后山。
今日风大,站在悬崖上往下望,江水拍打岩石发出惊天怒吼,位于崖壁横切面中央凸出一块台面,不用了悟指明,刘洪已然看到沿着岩壁凿出的凹槽,凹槽一路向下恰好停在台面上方,他面不改色撩了袍子灵活下了岩壁跳上平台,了悟则在上面等他出来。
佛窟。
洞口的动静传到里面,殷温娇听到响动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莲台下望着法海的背影出神,满心都是如何杀死他。
从前她只想逃,现在想来凭什么是她逃?法海仗着修为固守偏见,无视人间法律,误会她,掳掠她,威胁她,把她当作装载佛子的容器,视她为堪破情劫的工具人,随心杀害帮助她的无辜人,最后坚持要把她的命收入囊中,放在现代他早就上西天了!
他才是人面兽心的妖孽!
她要杀了法海,获得自由。
心底的怒火是压抑在水底的熔浆期待着某一日爆发出惊人威力,直到外面传来一句问候,瞬间让殷温娇的心情跌入谷底。
“我家小夫人呢?”
说话人的嗓音粗鲁,话语挑逗。
如此令人作恶的称呼,她只从一个人那里听过——刘洪!
然而紧随话音落下的是刘洪爆发的吼叫。
吼声惊得殷温娇不禁站起身,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对方接二连三发出的惊叫声中,她先是望向法海,法海背对她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她将视线转向佛窟入口。
在成排的烛火照明下,闯入佛窟的身影显现,是刘洪,与做稍子时不同,现在他身穿从三品紫袍,幞头包顶,腰系玉带,乍一看俨然是一幅地方大员的样子,只是无数黑气从刘洪的躯体内钻出,他表情仓皇,手脚乱蹬,全无三品大员的气势。
黑气窜入空中凝聚成雾,显出一张女人的脸,殷温娇还没看清女人面貌,那张脸瞬间变成了男人,一张接着一张,属于不同性别、年龄的人脸显现。
最后定格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那是穿越第一天,殷温娇亲眼见到刘洪杀死的人——李彪!
到此,她方反应过来,人脸是由死在刘洪手上的冤魂幻化而成,她迅速掠过回忆残影,粗略计算大概有数十张人脸出现在黑雾中。数字一出,简直让人心惊胆寒。
刘洪先是被体内钻出的黑气所惊吓发出吼叫,抬头看到停滞在空中的人脸变换时,他惊慌失措地解下官印,亡魂霎时靠近不了刘洪,停在他半米之外虎视眈眈。
原本是用来震慑法海的官印现在被拿来驱赶他刀下的亡魂,如此讽刺的一幕却让刘洪恢复镇定,面对黑雾露出嘲弄表情,“人,我都不怕,难道成了鬼我就怕你们了!”
这句话像是点燃炸/药的引线,黑雾嘭地涨大一倍,浓雾迅速翻滚,左凸右出,看起来更吓人了,却始终没有人脸挣脱黑雾,靠近刘洪。
刘洪后退一步视线转向始作俑者,佛祖面前,法海合掌,嘴唇微动,无声无息,刘洪知道是他在念咒。
他不信法海敢在此杀了他,举起官印狂傲道:“我身着紫袍,手持州府府印,得天子授权治理一方百姓,鬼怪无法侵身,你个方外之人能奈我何?敢奈我何?”
偷来的东西被他理所当然说成是自己的所有物,殷温娇听了都觉心火难消,“法海!你敢杀救我的许仙,为什么不敢杀想强占我的贼人?!!!”
质问声是尖锐的,刺向法海的同时,也引起刘洪注目,他品出话里的几分桃色挑唆,气道:“我就知道和尚是个色和尚,他可有近你的身?”
话落,法海抬眸,黑雾顿时散作数十条黑气,黑气浓黑如墨视官袍和府印为无物,带着恨不得噬其肉的怨恨猛地扑向刘洪。
官袍和府印赋有天地正气,凡是碰到的冤魂瞬间散为虚无,即便是这样冤魂依然前赴后继,拼着魂飞魄散的下场也要将刘洪拉下地狱。
刘洪惨叫在地,府印摔落,身体在地上来回滚动,衣冠散落露出壮实胸膛,冤魂汇聚钻入左胸,噬心之痛让刘洪双手爪向心窝,像是要把心给挖出来,指甲刮下层层皮肉,留下纵横血痕。
殷温娇依然不满:“杀了他!”
若没有刘洪对满堂娇的贼心,就没有后来满堂娇羞愤身死的结局,她又怎么会穿到西游的世界成为殷温娇?
抛开诸天神佛编织的命运,罪魁祸首第一个应从刘洪开始清算。
刘洪在原著里没有好下场,在裴家家书中同样写道不得好死,但殷温娇此刻就想逼法海,逼自己。
她要逼法海认清他从开口念出诅咒的那一刻起就输给了她,他依然越不过对她的占有欲,越不过她对他无形的影响,其实他也想手刃刘洪!
她要逼自己看清法海的底线——清醒下的法海还能否为她杀人?
她用刀剑杀不死他,情劫将会是她最好的武器。
她要设下重重陷阱,拽下他的纯白袈裟,踩在脚下。
总归,她与他总得活一个,死一个。
她不想死。
面对殷温娇咄咄逼人的架势,法海反而收势,无视瘫成软泥的刘洪,转身看向她。
巨大的莲花台下,她眼眸明亮,黑发如瀑,绯裙裹住削肩细腰,令她看起来那里都瘦,可抱起来又是软绵的,一切柔美的恰到好处,恍然初见时的样子,然而法海知道殷温娇变了。
她在他面前不在掩饰恶意,对刘洪,对他。
按理说妖孽本性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她不过是恢复了本性,他应该是厌恶的,可也只是应该,与之相反他不仅没有丝毫厌恶,甚至在殷温娇袒露自我,理所当然的命令他时,有股轻飘飘的情绪飞出来。
法海说不清现在的感受,叫刘洪来不过是为了亲自审问狐、狼二妖的下落,他却口出污言,实在令人恼火,碍于自身世外人的身份,他无法取他性命,给些教训总是可以的。
只是他没想到殷温娇的情绪会如此激烈,大概是刘洪是人类,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被她记恨在心,如今看来此人废了,才会弃之如弊。
法海忽略其中的违和感,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救殷温娇的许仙已死,刘洪将被朝廷声讨,剩下两只妖精,等他找到他们绞杀后就可以放心与殷温娇在佛窟度过佛子诞生前的日子,同样也可以早日度过情劫。
用法海的逻辑是这样没错,但是换个逻辑,也可以说成是筑巢的雄性,赶走一切试图抢走他伴侣的威胁。
当然,法海不懂感情,不知道情劫该怎么度过,他浅白的认为只要不被对方美色诱惑到需要念静心咒就是一种修行成功。
然而,面对殷温娇的逼问,法海认为处在渡劫时期的自己需要做出与曾经不一样的应对方式,就像不理解的经书要常念才能通透,他需要与殷温娇多交流才能避免她的诱惑,于是他给出解释:“许仙该杀,他身上狐妖的气息浓郁到浸入皮肉,人与妖勾结其心可诛,我杀他无愧天地佛祖。”
“刘洪自有人间律法审判,你我无权判定他人生死。”
顿了顿,法海加了句,“我没有破戒。”
殷温娇笑了,“你没有破戒。”
破了杀戒,破了妄言,破了色戒,不叫破戒。
许仙是人妖勾结该杀,刘洪就没有人妖勾结吗?
殷温娇得到了满意答案,不再追究刘洪生死,“他,你随意处置吧。”
法海不自觉拧起眉头,她为什么忽然很高兴?她好像有回到了昨夜之前的样子,看着他的目光带起了钩子。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的任务为何。
躺在地上皮肉翻红的刘洪已然无人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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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法海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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