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占地面积不少，三人在地下左绕右绕，穿过停车场，走了将近半小时，才看到太平间标志。
地下室好冷，方荀抱着手臂打冷颤。
“不愧是存放尸体的地方，温度都比别地儿低八度，不…… ”周迟嘶一声，左顾右盼，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扑向他。
燕长留双目警惕，脚下生风，岔路口右转，一秒后拐回来，拦住他俩，压低嗓音：“低声，有人。”
方荀眼疾手快，拽住周迟，后半截话断在嗓子眼里。
他不自觉放轻音量：“什么人？”
负一层横向面积广阔，可纵向高度有限，燕长留头顶与天花板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但凡他踮个脚必定磕到脑袋。
“医院工作人员。”燕长留轻声说。
方荀捂着嘴小声：“应该是管太平间的人，我们过去问问？他不配合我们再想办法？”
他越过燕长留探头瞅了一眼，太平间三个红色大字引人注目，方荀心里发怵，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壮胆，定神细看，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坐在保安亭大小的门房里，盯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迟弯腰学着方荀的样子探出头：“我觉得吧，我们要是没有办法绕过他，最好先去问问，如果问不出什么，大不了等会儿我把他支开，你们俩进去。”
“谢了，哥们！”方荀拍他肩膀，“燕长留，法治社会，信息时代，我们能不违法乱纪就不违法乱纪，看到没？那里有个摄像头，说不定我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三人脑袋排成一溜齐齐注视太平间黄色大门上方的监控探头。
“靠！小心谨慎也没能躲过电子眼的监视，干脆大大方方过去吧。”周迟弯腰挺累的，直接蹲下了。
穿越许久，现代电子产品的能力，燕长留多少见识过，不说别的就拿手机举例，巴掌大的长方体盒子不仅可以传出声音还能存储图像，这在唐朝简直骇人听闻，若是出现在那里，百姓定要以为此物妖邪。
“既如此，那便打听一二。”燕长留灵活变通，爽快应下。
“您好，三位先生有事吗？”工作人员拉开玻璃窗，打量迎面走来的三位男士。
方荀面露哀伤之色，嗓音沉重：“您好，今天上午我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我叔叔…… 他不幸车祸去世，要我来认领尸体，接到电话我立刻放下手头工作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洛城，现在我可以…… 带走他的遗体吗？”
谎话在心里排练十遍八遍，说出来既顺畅可信度又高。
“请问，您的叔叔叫什么名字？”
方荀捂着嘴，哽咽：“齐冲，他叫齐冲。”
工作人员敲电脑的双手顿了一下，自屏幕前抬头：“请出示死亡证明，只有医院提供的证明可以带走死者遗体的。”
方荀茫然：“啊？证明？可医生没给我呀。我马上去找医生开证明，那…… 能不能先让我看一眼我叔叔？”
“抱歉，医院有规定，见到死亡证明才能认领遗体。”工作人员一板一眼。
三人出师不利转身离开，想着再做打算。
两男一女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推着平车擦肩而过，一块白布盖在上面，显出平车上尸体的身形轮廓。
“孙医生，忙着呢？瞧瞧我们又送了什么过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趴在窗口，摘了口罩，嘴角带笑。
孙医生跟着笑：“你能送什么好东西？这次又是怎么死的？”
“还是车祸，老惨了…… 联系不上家属，先放……”
方荀慢吞吞离开，身后对话一字不差落进耳朵里，燕长留捏住他腕骨将人带进岔道，侧耳细听。
“刚…… 三人…… 做什…… ”
“说是领……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方荀也听不清楚，左手腕骨还被燕长留握在掌心，凉意顺着脉搏绵延。
车祸，又是车祸，医院一天处理五六七八个车祸蛮正常的，不该大惊小怪，可方荀忍不住犯嘀咕。
车祸就车祸为什么又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巧合吗？什么样的巧合才能在同一天出现两起死亡方式相同，身世同样成谜无人认领的尸体？
死者是什么人？有关系吗？
另一边，孙医生拎着钥匙圈，哗啦啦响，两男一女推着平车跟在后面左拐进太平间。
无人看守，好机会！
燕长留脚步一转：“你们…… ”
“迟子你在这望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方荀反握住燕长留的小臂，“我跟你一起进去。”
周迟六神无主：“哎，不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 ”
方荀飞快道：“我们三个全被锁进去就完了，迟子你的任务非常艰巨，只要孙医生有任何动静，记住！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俩的性命交给你了。”
就这样，周迟好端端背了‘两条人命。’
“走吧。”方荀拽着燕长留，义无反顾，视死如归，说实话，他是招鬼体质，看到鬼巴不得退避三舍，现在却要硬着头皮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心态。
或许是求真心切，他迫不及待想要搞清楚死者与车祸之间的关系。
或许他不忍心燕长留一个人冲锋陷阵，而自己只会躲在身后寻求帮助，一次两次，早晚会被厌弃。
他不想做累赘。
方荀不松手一口气带着他冲进门内，右拐，恰好和工作人员错开。
冷气铺面，方荀眯了下眼，不久前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蹭蹭冒出来，探险的刺激和恐怖的氛围，双重叠加，方荀肾上腺素飙升。
太平间内万籁无声，铁皮柜整齐划一，三个铁柜一列，十个一排，四四方方的柜门紧闭，冷气自门缝丝丝缕缕漏出来。
“…… 这么多……怎么找？ ”方荀目瞪口呆，“一、二、三……十，哇，少说上千个柜子，失算了。”
进来之前他想着最多也就百十来个吧，两个人，半个小时，怎么着也能速战速决，可，事实摆在眼前，方荀心中打鼓。
完蛋。
进来前，雄心壮志，以为自己是柯南，是救世主，是探案剧男主，逢冤必伸，逢案必破。
事实上，他连内心的恐惧都无法战胜，每一个铁皮柜里面装着一具或完好或面目全非的尸体。
打开之后，他能承受吗？见到惨烈的尸体会吐吗？
不知道。
方荀腿肚子转筋。
燕长留面无表情：“柜子上有名字，抓紧时间。”话落，他从左手边靠墙的铁皮柜开始，挨个看过去，几乎不作停留，一秒看两个。
方荀喉结滚动，学着他的样子，快速行动，十个、二十个……
“啊！”突然，惊呼声远远传来，是那个女护士。
怎么了？
方荀刹住脚步，迅速转身，头皮发麻，这么特殊的地方出现尖叫声，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救…… 救命！”
“他不是死了吗？”
“诈尸啦！救命啊！快…… 快跑！”
踏踏踏…… 脚步急促，越来越近，呼救声伴随而来。
燕长留反应飞快，朝着声源处跑去，手中多了两张符。
“拿着，驱邪符。”路过方荀，燕长留塞给他几张。
方荀条件反射一把接住，愣了两秒也跟着燕长留跑：“喂！燕长留！我们是偷跑进来的，你干什么去？”
不会是去救人吧？
那他不去不行啊。
对面叫那么惨，万一出了大事。
方荀眼神好，他看到两个男人在飞奔，气喘吁吁，面色发白，戴眼镜的那位，眼镜歪了都没空扶正，跑出去十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
“他…… 他妈的！怎么是个活人！”
“心电图都做了，他确实…… 确实已经死了啊。”
“啊！放开我！你们两个…… 等……我！”护士脚程慢，身后跟着一道人影，蹒跚，趔趄，只要她慢一点，人影就勾着她的衣服领子往后拖。
护士吓惨了，满脸眼泪，眼线晕开了，妆也花了，比鬼更像鬼。
两位男士置若罔闻，呼哧带喘，生怕慢一点遭殃的就成了自己。
“那现在……怎么说？”
“我他妈……哪知道？呼呼……快离开……这鬼地方…… ”
“她怎么办？”
“自求多福吧！”
说完跑出太平间。
护士着急忙慌，绊了一脚，砰一下跪在地上，可能是腿软，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不要…… 不要过来！呜呜呜…… 求你…… ”手撑地面，脚蹬地板，往后挪动。
人影近了，三米，两米，一点五米，一米，嗬嗬嗬声听起来十分兴奋。
人影路过窗口，‘保安亭’内的光照亮侧脸，右眼球不知所踪，眼眶空洞，暗红色血液滴滴答答一路，右胳膊骨折垂在身侧甩来甩去。
右侧骨盆内陷，上半身和下半身好像平移了一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随时散架。
窗口不大，灯光消失，人影隐没在暗影里，突然，一个饿虎扑食扑向护士。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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