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白石村的晨雾还未散尽,整个院落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气,榕树下还挂着未干的露水。我吃过早饭,带着几分犹豫敲响了许微的房门。
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我走了进去,只见许微坐在窗边的小藤椅上,身上套着一件浅灰色家居服,发尾还带着点湿气。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她脸上,映出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你昨晚上睡得好吗?”我装作无意地开口,并没有去问她昨晚的异状,目光在她眼底那一抹显眼的黑眼圈上停留了片刻:“看你黑眼圈挺严重的。”
许微闻言,神色微微一滞,旋即低下头拨弄着膝盖上的毛巾,语气轻飘飘地答道:“还好吧,可能最近安安有点闹觉,没睡好。”
她回避着我的视线,手指下意识地揪着毛巾边角,我换了个角度旁敲侧击:“安安从出生到现在,没生过什么大病吧?也没遇到过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房间里仿佛静止了几秒。许微抬眼看我,眼中一闪而逝的慌张被她努力压了下去。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组织着措辞。
“你为什么这么问?”她声音有些发紧。
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哎呀,我小时候不也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嘛。看安安挺怕生的,就随口问问。”说着,我故意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眼里读出些什么。
许微低下头,不自然地避开了我的视线。她的嘴微微张开,眼睛里似乎有些惊恐,但很快回神说道:“安安没有生过什么大病,也没遇到过什么意外。他一直很健康,我……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他。”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不可闻,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房间角落里正在专心玩积木的安安。
我仔细的观察着许微脸上的表情,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许微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急忙起身,岔开话题:“对了,你今天可以多出去转转,这里风景还是很不错的,有很多地方可以散心。中午或者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就好。”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中午在外面有地方能吃饭吗?”
听到我的话,许微微微皱了皱眉,片刻后才答道:“这个……应该是没有的。我们村子比较封闭,所有东西都是自给自足,没什么餐馆之类的商业买卖。”
还真是奇怪,哪怕是一个再怎么落后的村子,应该也会有小卖铺或者超市这种地方,粮油调味品这些生活用品难不成是定期从外面运进来吗?但我并没有多问。
“那我随便拿几个面包带着吧,省得到时候饿着。”我笑着说。
回到房间,我随手将几片面包塞进背包,正准备推门出发,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
“谁?”
门外顿了顿,一个略显紧张的男声响起:“我,陆言初。”
听到这个名字,我微微一愣,眉头挑了挑,还是伸手拧开了门把手。
门吱呀一声打开,早上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陆言初有点害羞的站在门外。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卡其色休闲长裤,肩背挺直,比例出奇地好。清爽的短发下,五官深邃而清晰,眉骨轮廓分明,鼻梁挺拔,薄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线条,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即便站在那里只是局促地挠着后脑勺,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少年人特有的阳光气息,怕是学校里的校草也不为过。
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情也好了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倚着门框,嘴角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问道。
陆言初的耳根子肉眼可见地红了些,他握着手里的相机,有点手足无措地挤出一句:“那个……沈清悠跟我一起去村子里采风,想着……要不要带上你一起?看你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说完,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视线,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故意拉长了语调:“哈哈哈,我都二十八了,可不能跟你们这些小朋友比了。再说了……”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小姑娘,明显是喜欢你啊,我要是跟着,恐怕会当电灯泡吧?”
陆言初闻言,整个人像是被说中了心思,先是怔了一下,耳尖迅速烧得更红了。他张了张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解释:“完、完全看不出来啊……我、我跟她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我就是怕两个人单独出去,场面太尴尬了……”他说到最后,语气里隐隐带着点求助般的无奈,眼神却又小心翼翼地瞥向我。
我抱着双臂,懒洋洋地倚在门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继续问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答应两个人一起过来?不觉得不合适吗?”
陆言初的表情顿时更加局促,急急地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是四个人一起约的,还有两个同学……结果他们突然临时有事放了我们鸽子。”他耷拉着脑袋。
我心想,沈清悠那丫头,怕是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吧?要的就是这个“单独相处”的局面。
陆言初见我神色犹豫,又赶紧追问,声音带着点急切:“要、要一起去吗?反正人多也热闹一点嘛。”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又似乎怕被我拒绝,一副憨憨的模样。
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我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在这个陌生的白石村,多认识一个人,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个活人作伴。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的将许微给排除在外。
于是,我扬起嘴角,故意叹了口气,似乎很勉强地说:“行吧,正好我也要出去转转。”
陆言初眼睛一亮,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我刚踏出门槛,就看到沈清悠也推开了隔壁的门,身着一袭浅蓝色碎花连衣裙,长发随意披散。她的目光在我和陆言初之间扫过,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狐疑。
陆言初略显局促地咳了一声,赶紧上前简单解释了一句:“咱们一起去转转,人多热闹。”
沈清悠的眼角微微挑了一下,笑意僵在嘴边,原本自然上扬的唇角缓缓垂下,掩饰不住地冷淡了几分。
我抿了抿嘴角,心里涌起一丝不自然的尴尬感。或许,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并不是一个多明智的决定。
一路上,陆言初背着相机,沉默寡言地走在前面,不时停下脚步,调整角度拍摄村中的风光。他的动作专注而有节奏,仿佛想用拍照来回避尴尬的气氛。
反观沈清悠,她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主动挽着包带小跑几步跟上我,凑近轻声搭话,语气刻意地轻松:“姐姐,你今年多大呀?看着好年轻哦。”
“二十八了。”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沈清悠眼睛微微睁大,嘴角扬起一抹甜笑:“一点都不像,真的!我以为你跟我们差不多呢。”似乎我的年龄让她放下了戒备。
随后,她目光掠过四周,叹了口气道:“这里真的好美啊,跟城市里完全不一样,像是世外桃源一样。”
“是啊。”从许微家出来之后,沿着鹅卵石铺的路便是昨日程岚说的排列整齐,一幢幢大小统一的木质二层房子,结构统一,外观考究,像是微缩模型一般。房前屋后绿树成荫,花草修剪整齐,每一处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哪里像是普通村落?更像是专为某种特殊目的而建造的——一个被切割出来,与外界断绝联系的休假疗养胜地。
走着走着,沈清悠低头踢了踢路边的一颗小石子,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还看到那对夫妻呢。结果一转眼就没影了……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碰到他们。”
“哎?那里有个花房。”突然在一旁的陆言初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玻璃建筑说道。
转眼间,一排排整齐的房子已经在我们身后了,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远处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玻璃建筑,那幢玻璃建筑格外的精致。阳光下,整座花房泛着朦胧的光,磨砂玻璃后,能隐约看到高高低低的绿色植物。
脚下的碎石路被踩得咯吱作响,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村子明明就在自然景色这么优美的地方,为何还要特地造一个花房出来?这不是很多此一举吗?难不成里面种了一些稀有品种?
“走,过去看看。”我收回思绪,好奇心驱使着向前走去。
花房的门虚掩着,吱呀一声推开,传来阵阵潮湿而温暖的空气,混合着浓郁的花草香气,扑鼻而来。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藤蔓缠绕在铁质支架上,树木错落有致地种植着,绿意盎然。但仔细一看,竟与村外自然生长的植物别无二致,只是这里显得更加密集,有些过于繁盛,甚至有些压抑。耳边偶尔传来蝴蝶拍动翅膀的声音,间或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里不是花房,是个氧吧。”一旁的陆言初突然说道。
我微微点头,认同他说的话。
沈清悠似乎对这座花房兴趣盎然,踩着细碎的步子在花草间穿梭,突然,她停住了,朝我们挥手:“快来!这里有个花好漂亮啊!”
我和陆言初闻言便朝着声音走去,我们穿过层层叠叠的绿植,终于在花房一隅的角落,见到了沈清悠所说的花。
一小片蓝色花朵在透过玻璃的阳光下静静绽放,颜色浓烈得近乎诡异。那蓝色与玫瑰中的蓝色妖姬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这些花瓣上竟零星散布着细密的黑色斑点,如同腐蚀过的痕迹,衬得整朵花妖冶又诡秘。
“这是什么花?咱们一路上倒也没瞧见这种。”我问道。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簌簌”树叶摩擦声,夹杂着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寂静而潮湿的花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猛地转身,只见远处花丛间仿佛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我的声音有些发哑。
沈清悠吓得立刻躲到了陆言初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声音发颤:“除、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陆言初也皱了皱眉,眼神迅速扫了一圈周围,不过语气尽力保持镇定:“大白天的,有人也正常……我们进来的时候,门不是开着的吗?”他这么说着,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相机,指节微微泛白。但,自我们进来起,花房里一片死寂,没听见过任何人的动静。
我没多说什么,压下心里的不安,迈步走在前头继续探索。陆言初犹豫了一下,还是紧跟在我身后,低声提醒:“还是小心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好别乱走。”
一路走着,花草越发浓密,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顶,洒落下来,斑驳陆离。我们循着中央区域走去,那里矗立着一棵水缸粗的古树,粗壮的根深深的插在地底下,地皮表面有些裂开。
就在我们绕过最后一丛厚重的蕨类植物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全都僵在了原地——
一具尸体,像破碎的玩偶一般,被吊挂在树干上方。
那是——程岚!
她的一只高跟鞋孤零零地掉在地上,另一只还悬挂在半空中。金丝眼镜歪斜挂在鼻梁边,眼睛大睁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发紫,整个人僵硬地垂挂在粗壮的树枝上,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
沈清悠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整个人瑟瑟发抖:“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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