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天地重归宁静。
孤月悬空,清辉直泻,落在男人身上,仿若画中仙人。
前提是忽略他周身浓重的煞气。
谢尘嚣仅用一秒就判断出,此人是个魔修。
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自从千年前仙魔一战后,谢尘嚣已经许久没见过魔修了。
唯一一次还是上一世。
他在天云秘境大会上,见到了传说中那位横空出世、一统魔界的魔尊。
要知道魔修大都穷凶极恶、肆无忌惮,可这位身世神秘的魔尊,不仅实力强劲,降服了所有魔修,将他们驯养得服服帖帖,还气度雄远,以一己之力促成了魔修与仙修长达数百年的和平。
时过境迁,谢尘嚣早已不记得那位魔尊长什么模样了。
只记得一点,小师弟单相思魔尊多年,可惜魔尊是个冷心冷情,一心修道的直男。
不过话说回来,天霄宗的后山怎么会出现魔修?他们此时不该乖乖待在魔界吗?
男人的步伐不快不慢,行走时腰间佩玉清泠作响。
他手拎一把削铁如泥的重剑,一步步向谢尘嚣逼近。
逃?
还是不逃?
这是一道送命题。
拨开面前的灌木丛,谢尘嚣咬紧牙关,双眼紧闭,主动钻了出来。
“你……来了。”
他语调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当——”。
腰间的佩玉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玄圭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谢尘嚣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来源,他面向男人,眉头似蹙非蹙,紧闭的双眼羽睫轻颤,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宗主说,世上唯有玉郎能治好我的眼疾……我已答应了宗主,明日就要和玉郎结为道侣,宗主会亲自为我们主持典礼。”
“此生是我负你。”风神俊秀的青年轻轻抿唇,继续道,“从此往后,就当你我从未结识过。”
说完这番渣男发言,谢尘嚣背过身去,面上双眉紧皱看起来痛苦不安,内心兀自暗喜。
万幸自己急中生智,装瞎当没看见杀人现场,又临时搬出自己天霄宗弟子的身份,否则自己身无灵力,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八成凶多吉少。
只希望这位魔修,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天霄宗宗主的面上,能放自己一马。
他真就是个路过的无辜路人!
“……”
玄圭没吭声,只是冷漠地盯着青年的背影,和他身侧一张诡异的透明光幕。
当时在灌木丛外,他正是被这团金光吸引而来。
幕布上滞空的金色字符不断刷新上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还在不断添油加醋。
【有缘千里来相会,尘嚣宝贝,你的真爱来了!!!】
【嗨,帅哥,看这儿!帅哥,你未来的亲亲夫人在这里啊!!!】
【哈哈!宝宝又随地大小演了!这次是演怜新厌旧软饭硬吃的眼盲渣男吗?!】
这是……
窥视法器?
刹那间,玄圭心头闪过许多种猜测,又一一被自己否决,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天霄宗为了套取魔界消息,真是下了血本,连美人计都用上了,竟然剑走偏锋派人装瞎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把他当猴戏耍!
另一边,目不能视的谢尘嚣正演得渐入佳境,丝毫不知自己的老底都已经被人看光了,还在虎口拔须,火上浇油。
他微微侧头,扶住一旁的树干,四十五度仰头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道:“这段时日,多谢你照料。我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说完,谢尘嚣毫不留恋,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说时迟那时快,黑雾如游龙般萦绕布满玄复符纹的剑身,玄圭冷笑一声,周身煞气暴涨,大乘期的灵压节节攀升。
狂暴阴冷的剑意裹挟着罡风毫无征兆地朝紧闭双眸的青年碾去!
谢尘嚣预感不妙,低头闪身一躲,险险避开袭来的煞气。尽管他的动作已经足够敏捷,但仍避免不了被溢出的剑气所伤。
光洁白皙的皮肤被划开一道两指长的口子,鲜血从中缓缓渗出。
脖颈左后侧后知后觉泛上密密麻麻的刺痛,只差一点儿就要劈上谢尘嚣的脊椎骨!
一言不合就揍人,不愧是魔修,残暴不仁,脾气真差!
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谢尘嚣下意识睁眼,回头去瞧那魔修长什么模样。
然后他瞳孔不由猛地一颤,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美得超凡脱俗的脸。
龙眉凤目,鼻挺如峰,额间一颗美人痣绯若桃花。墨发未束,如练的月色从丝滑如绸缎的长发间淌落,镀上一层浅淡缥缈的银辉。但那双猩红的凤眸,又为这位魔修添了几分邪魅艳冶,恍若堕仙临凡。
光幕上弹出的字符被长剑刺中,剑入其中却像是刺入了一团空气,纹风不动。
玄圭不悦地蹙眉,狭长凌厉的凤眸微移。
眼神凛冽疏离,像端坐莲台高高在上的神祗看见了一只意料之外的蝼蚁。
二人一对视,冷得谢尘嚣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弹幕顿时炸开锅。
【我勒个玉皇大帝神仙老母哇!有人认出这是书中哪位魔修老祖没?帅我一脸啊啊啊啊啊!】
【这腰间佩戴的玉玦是极冰魔海的琨玉吧?听说一丁点可值一万颗上品灵石!他就这么水灵灵镶了一大块挂腰上了?】
【身高八尺、仙姿眣貌……宝宝,这就是你的天命道侣啊啊啊!你快从了他吧!!!】
看清魔修的面目后,谢尘嚣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好伟大的脸!
下一秒,瞥见对方一身玄青织金绣夔纹的法衣,连长靴的鞋面都是缂了金丝暗纹的,兜里穷得只有三百灵石的谢尘嚣羡慕地盯着对方腰封下垂落的错金镶玉的璜佩,目光灼灼。
真有钱啊!
有钱有颜还没人打得过他。
一个魔修怎么比他仙门内门弟子还能装x?
果然人不能信口胡诌,会遭报应的!
“不继续装了?”
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世人皆知魔尊玄圭姿容无双、实力超凡。然而却无人知晓,玄圭脱胎魔神魔剑,是天生剑灵化身,每逢十五身受魔神煞气折磨,气血逆冲,肉身如堕九冰寒窟,必须以杀止煞。
而今夜,恰逢十五月圆。
玄圭阴鸷冷厉的目光牢牢锁定住自己的猎物,一步步朝对面逼近。
魔修高大的身影将青年整个笼入其中,危险阴冷的煞气扑面而来。
剑修对煞气最为敏锐,谢尘嚣不自觉后撤几步,重新和眼前的貌美魔修拉开了距离。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接茬道:“哈哈……大人真乃神医呀!”
“一招妙手回春,竟治好了我多年不愈的眼疾!”
玄圭:“……”
系统666:“……”
系统666:“主播别皮了,赶快想法子撒腿跑路吧!我怕对面一个手起刀落,你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谢尘嚣欲哭无泪,在识海传音道:“是我不想逃嘛,是我现在被对面灵压压制,根本跑不动啊!”
在修真界,不同的境界之差就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鸿沟,大乘期的魔修根本不是谢尘嚣一个小小的金丹期能对付得了的,更何况他现在灵脉被封,同一个凡人也没什么差别,对方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最终,谢尘嚣退无可退,后背猛地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脖颈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再次裂开,谢尘嚣没忍住疼得‘嘶’了一声。
鲜血从中汩汩流出,染红了洗得微微发白的领口。
微凉的夜风拂过,空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谢尘嚣本以为这血腥味会更加刺激眼前的魔修发狂,不料浑身被黑气萦绕的魔修却倏地停下脚步。
赤红的双目盯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骇人的威压稍稍收拢,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玄圭将重剑插入青年右后侧的树干,嗓音干涩道:“你是天生剑骨?”
身怀天生剑骨的修者自带至纯至刚的灵蕴,谢尘嚣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灵蕴自发溢出灵骨,融入经络血脉之间。
天生剑骨乃是天道恩赐,蕴含灵蕴的灵血不仅能压制、净化煞气,对依靠煞气修炼的魔修而言更是剧毒之物!
沾染上灵血的魔修,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尘嚣以为魔修怕了,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毫不畏惧地直视魔修凶厉的目光道:“我是。还请大人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我可以当作今晚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近得甚至能嗅见魔修身上冰冷干燥的熏香,像月光下开满兰草的湖泊,夹杂着极淡的花香。
话音刚落,这高高在上的魔修突然猛地凑近,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环住谢尘嚣的腰向前一拉。
谢尘嚣脚下一个踉跄,毫无防备地跌入一个坚如壁垒的胸膛中。
胸口紧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身体,隔着轻薄的衣衫,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紧实的、蕴藏着可怖力量的肌肉线条。
玄圭一只手紧紧搂住青年劲瘦的腰肢,另一只手狎昵地捏住白皙的脖颈,将谢尘嚣牢牢封锁在自己怀中。
冰冷的、带着薄茧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谢尘嚣后脊棘突处的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颗粒。
若是熟悉魔尊脾性的左右护法在场,肯定要大跌眼镜,平日生性喜洁的魔尊,被人碰一下都要重新沐浴梳洗,更别提主动搂人入怀,还伸手抚摸了。
谢尘嚣的耳根唰地一下就红了,身体僵直。
他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反被男人勒得更紧,后背抵着树干,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哎呀我去这胸肌练得真好。
不对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谢尘嚣紧张地都结巴了。
即使曾经与人结过道侣契,但谢尘嚣也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不由呼吸急促道:“你要干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这不符合我们直播间的绿色协约!
谢尘嚣一激动,剑骨分泌的灵蕴愈加醇厚,仿佛裹着蜜糖的毒酒,引人垂涎。
杀能止煞,那——
天生剑骨的灵蕴呢?
玄圭喉结一滚,紧贴着青年绯红的耳根垂首,喑哑的声音在谢尘嚣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心悸的威慑。
“乖。”
“别动。”
温热的鼻息骤然喷薄在颈侧,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一种危险、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无声围堵青年,后颈处冰凉的手指遽然收紧。
谢尘嚣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下一秒,一股剧烈的刺痛猛地穿透敏感的皮肤,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血脉直抵神经末梢。
心脏像是突然被抓进笼子的麻雀,惊慌失措地狂蹦着撞击胸腔,几欲破膛而出!
“呃——”
谢尘嚣忍不住闷哼出声,又很快忍住,死死咬住下唇。
他奋力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庞然重物,双膝却不受控制地一软,五指无意识地攥紧男人柔滑的衣袍。
冰凉的唇瓣含住谢尘嚣灼热地肌肤,天生剑骨鲜甜的、蕴含浓郁灵蕴的灵血源源不断流入玄圭的口中。
玄圭像是在沙漠中久旱逢甘霖的旅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喟叹。
……他在吸我的血?
这魔修——
疯了吧?!
谢尘嚣闭上双眼,修长浓密的羽睫剧烈地抖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颈侧令人难以忽视的刺痛与酥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玄圭身上自带的清冷兰香和他唇齿间逐渐温热的触感,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插翅难逃的网。
谢尘嚣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一只被囚在笼中的蝴蝶,几乎快在这密不透风的怀中窒息。
“够、够了!”谢尘嚣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谢尘嚣左肩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顶开魔修的头颅,身子向下一缩,就想从男人的怀中钻出去。
不料青年的反应反倒更加刺激了魔修,他双目赤红,神色狰狞,宽大手掌一把将想要逃跑的猎物捞回,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搂紧他,力道之大,仿佛要把谢尘嚣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玄圭紧紧叼住谢尘嚣颈侧的皮肤,这儿离剑骨最近,因而灵蕴也最丰富。
他如同走火入魔般贪婪地舔舐、摄取着充盈的灵血,对谢尘嚣的抗拒置若罔闻。
另一边,跟不上画风转变的弹幕不断刷屏。
【?????】
【???????????好刺激啊救命!】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我嘞个霸道魔修强制爱,不管了,我先磕为尽!】
【多来点,多来点!我们观众大老爷就爱看这个!】
月色皎皎,穿落枝桠,描摹出树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合二为一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只是突然,其中一个影子身形猛地一晃。
一股沉甸甸的重量骤然袭向谢尘嚣胸口,他本就乏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屁股、大腿顿时传来一阵钝痛,谢尘嚣龇牙咧嘴地偏头看去——魔修的身体重重压在他身上,他此时紧闭着形状优美的双眸,呼吸均匀。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任谢尘嚣怎么拍打呼喊,都没反应。
谢尘嚣:“……”
大乘期魔修……
这么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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