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心里“咯噔”一下。
抬眸却见周妈妈正附耳与喻念容说些什么。到底是在府邸里多活了些年头的老人,看待事情眼睛贼辣,所有人都找不到钗子所在时,她却能一眼寻到关键。
喻念容没有错过她脸上神色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扩大,说话也有了底气:“小矜,太妃娘娘送你丫鬟,是为了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可别……”
“混账!”
未等她把话说完,侯爷已经怒不可遏了。只觉得宋矜当着太妃派来的丫鬟面儿,丢了他的脸、丢了靖远侯府的脸。他满心满脑想的荣誉声望,会因为这样一个不堪的女儿受到损失,“混账!事到如今还不把东西交出来吗?非要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闹得这样难堪?”
侯爷咄咄逼人,而宋矜却格外冷静:“外人?以今日爹爹和侯夫人的做法来看,整个屋子,大概就我一个人是外人。”
说完又看向喻念容,脸上勾起冷嘲,“侯夫人是在怀疑什么,直说便是。不是谁都能听得懂你的暗示。”
喻念容脸上的笑容微顿,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字一顿:“小矜,如今就还有你身后的四个丫鬟……”
毕竟是太妃送来的人,她不敢用搜字。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
春夏秋冬听言脸色一冷。
春舒甚至已经把随手放在袖口中的小刀捏得紧紧的,若是这些人敢妄动一下,她就敢杀了他们。
如此想着 ,下一瞬却听一道清润自信的声音响起:“侯夫人是想要搜我身后的四个小姑娘吧?也不是不行,若是找到东西还好,若是没找到,侯夫人最好是掂量掂量你有几个胆子能承担太妃的怪罪!”
这话没把喻念容吓到,因为她笃定东西就在几个丫鬟身上。
而侯爷却沉思许久,家事闹到这份上,诚如宋矜所言,若是找到了还好,要是找不到东西,丢脸的可是靖远侯府。
“我们是太妃娘娘的人,即便是搜身也得由太妃娘娘下令。”
夏荷上前一步,并不示弱,“你们要是真的……”
“夏荷,给他们搜。”
自始至终,宋矜的表现都很平静。眉眼淡淡,染着冷漠的笑看着侯爷。
叫人看不懂是她真的无辜,还是在欲擒故纵。
“二小姐……”
春夏秋冬不明所以,毕竟钗子真的在秋晚怀里放着。
“放心,我们没做过的事,就不怕。”
宋矜冲她们笑笑,眼神示意叫她们安心。
四人沉沉地叹口气,冷着脸看周妈妈上前。
毕竟身份特殊,周妈妈即便搜身,也小心仔细着,并未越矩。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定定地看着几人。
接着,在周妈妈一声欢叫中看到了那支钗子。
“找到了!”
她拿着钗子转身,太过忘形,以至于脸上的雀跃都还没收。
侯爷蹙眉。
宋矜却忍不住摇摇头,这周妈妈素质不行。
不如喻念容那般,白莲花十里飘茶香。
“侯爷,这就是夫人的钗子。”
她殷情地递过去,侯爷没接,眼睛淡淡地一瞥。随后看向宋矜,目光如炬:“你还有何话说?”
东西是从秋晚那儿找到的,她正欲解释,却被宋矜冰凉的声音堪堪打断:“在女儿解释之前,想问爹爹,事到如今,你还以为女儿是贼吗?”
“证据确凿。”
侯爷冷声,鼻孔呼出沉气。
“小矜,若是一般的东西,我也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来寻的。只因这把钗子太过特殊,所以……”
喻念容捏着绢帕又往眼睛上装模作样地擦,话里话外听起来抱歉极了,“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太妃娘娘的丫鬟替你顶罪啊!”
话落,又看向侯爷,建议道:“侯爷,太妃娘娘派来的丫鬟受了委屈,我担心以后……”
“明日我就去秉了太妃娘娘,我宋家女儿无福,受不起她的恩泽。届时,把这几个丫头送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听得宋矜脑子嗡嗡地疼。
“砰!”
她伸手将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
碎片在地面四处撒开,又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疯了?”
侯爷往后退了几步。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说够了,是不是能允许我说两句了?”
宋矜眉目紧拧,冰冷的眼神不住地在侯爷与喻念容身上来回转动,“侯夫人,你钗子不见了,从偏院到明轩阁来来回回,一路上会走多少路,会经过多少人,凭什么就那么笃定是在我这儿丢的,并且那么肯定是我偷的?”
“可事实上钗子就是在二小姐这儿找到的。”
喻念容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愣神片刻,周妈妈比她先接话。
“老刁奴你先别说话,待会儿有你说的时候!”
宋矜翻了翻白眼,撑着腰缓步往喻念容那方走,“一面说着不愿将事情闹大,担心影响侯府声誉,一面却叫了那么多人来我这儿翻箱倒柜;一面嘴上喊着算了,别找了,一面又说这是爹爹给你的情谊,丢不得。好话歹话都被你说尽了,到最后还是你受委屈了?”
“侯爷,我不是,没有……”
“小矜,现在人赃俱获的是你。”
侯爷凝视她生气的样子,这幅模样太过熟悉。
那年那天,那个人,也是用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怒气指着他,指着靖远侯府的牌匾,笑了有笑。
而后,一去不回。
“人赃俱获?”
宋矜轻轻一笑,“呵”了一声,“谁说的?”
众人愣怔,方才周妈妈找到的不正是那支钗子,难不成二小姐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春夏秋冬面面相觑,心下思忖,若是二小姐要说瞎话也行,反正王爷自有办法让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瞎掉。
“小矜……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钗子……”
“这钗子是你的吗,你就在这儿贼喊捉贼?”
她反唇相讥,带着冷意到周妈妈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钗子。顺带给了她一个极重、极其响亮的耳光。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饶是周妈妈长了一身精壮的肉,也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心神。
“小矜……”
“放肆!”
“闭嘴!”
宋矜并不理会侯爷与喻念容的震惊,再次上前,凑近了看周妈妈。桃花眼微微眯起,泛水的眸子全是寒光。她一错不错地看着周妈妈脸上的褶子与皱纹,沟沟壑壑里是她在府邸多年生活的见证。
这些沟壑,掩埋了周妈妈腌臢的心,又不知掩埋了多少冤魂的啼哭。
“方才我就想问,周妈妈,为何你在秋晚怀里找到钗子会如此开心?”
宋矜质问,“且不论钗子是不是我偷的,侯府里出了脏事,你如此愉悦的原因到底是为何?”
“奴婢……”
“你想好了再说,爹爹可不傻。”
她下巴抬了抬,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远了些,“难不成找钗子是假,看我出丑才是真?”
“小矜,你误会了。周妈妈是因为找到钗子开心,大抵是忽略了你的感受。”
喻念容很巧妙地将话圆了回来。
宋矜若有所思点点头,拿着钗子走到她面前,晃了晃:“侯夫人,这真是你的钗子?”
“难不成还有假?小矜,如今钗子找到了,事情清楚了,我们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莫再叫人看了笑话。”
说着,喻念容脸上还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侯爷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知轻重,品行不端了:“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明日就把这些丫鬟送回太妃那儿。至于小矜,由你强加管教。”
“够什么够?你们是聋了还是残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是不是?”
宋矜也恼了,声音拔高了许多,“我说这钗子不是你的。”
“小矜,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钗子就是我的。当年你爹爹回府,送给我与你母亲一人一支,她的那支后面刻了一个清字,我的那支后面……”
喻念容从宋矜手中拿过钗子,一边回忆一边将钗尖翻过来给她看。可钗尖翻过来的瞬间,她却噤了声。
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的那支如何了?”
宋矜挑眉,不停逼问,“你的钗子?人赃俱获?到此为止?教人看了笑话?”
众人沉沉地吸气,却久久不吐。
不小的屋里,针落可闻。
就连侯爷也只字不语,静静地看着她闪着泛红的眸子,冲着喻念容字字珠玑。
“这事儿……”
宋矜忽而一笑,唇瓣勾起鬼魅的弧度,“这事儿,不算完!教人看了笑话的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老爷,妾有些……”
“你是想说你有些累了,让爹爹允你回去?秋晚,扶夫人坐下,冬凝,端茶来。”
她抢先一步,说了喻念容要说的话。随后又看向侯爷,将手中钗子递到他手中,“爹爹,这么多年,你想过我母亲吗?想过那个因为得了一个钗子就满心欢喜,守在清韵阁门口巴巴儿等着你的女人吗?”
话落无声。
侯爷盯着钗尖上细小的“清”字,浑身一震。薄唇翕动,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似一团棉絮,被堵在喉咙里。
越涨越大,越来越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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