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哭？”陈诺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夜风还轻，带着一丝不太熟练的生硬。
顾星竹慌忙用手背抹了下脸，湿漉漉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一时有点害羞。
“没…风大，迷眼睛了。”她嘴硬，声音却有点哑。
陈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她侧过头，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轮廓，眼神里有一丝罕见的、名为“无措”的情绪。她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别哭。”她干巴巴地说，顿了顿，好像觉得不够，又硬邦邦地补充，
“我爸在我小时候赚了点钱和小三跑了，我妈养我到13岁病逝了，我穿过来那天，刚低价收购了他苦心经营却快破产的公司，看着他在我面前气得差点心梗，很爽。可惜下一秒就到这了。”
这安慰方式实在太诡异，太不符合她的人设。顾星竹愣了两秒，随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笑得更凶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陈诺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视线落在她被泪水洗过、在星光下显得格外亮晶晶的眼睛上，停顿了一瞬，才微微别开脸。
“真的。”
气氛莫名缓和了些。或许是这夜太深，或许是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她那笨拙的安慰起了效果，顾星竹也开始分享：
“我没你那么厉害，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很走运的中了50万，结果很倒霉的下班路上被车压死了。”
“……”陈诺想了一会也没想出要怎么安慰。不过顾星竹也没有在意。
“听说你杀了一头魔兽，好厉害，我上个墙就快累死了。”顾星由衷地感叹，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陈诺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冰冷的砖石，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哪有……我只会害人，不像你可以救人……”
“嗯？”陈诺的声音很轻，混在风里几乎要听不见，顾星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诺沉默了片刻，就在顾星竹以为她不会说时，她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没什么。只是喜欢看书。在图书馆住了一周。”
顾星竹愕然：“住了一周？”
“嗯，我想快点熟悉起来。而且学魔法，跟做题差不多。解出来，就有答案。很爽。”她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星半点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第一次献祭，混乱中，有人用土墙卡了一下那畜生，我抓住空隙，给了它一下。它死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顾星竹能想象到那时的惊险。
“但代价是，魔兽们彻底怒了。”陈诺的声音冷了下去，“那一次，只活下来个位数。最后……是森林深处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哨声，它们才退走的。不然，都得死。”
她顿了顿，补充道：“卡住怪物的前辈也死了……后来，我就被孤立了。剩下的人认为是我引来了更大的灾祸。”她目光投向远方漆黑的森林，“那个疯疯癫癫的前辈……他女朋友，就是在那次没的。”
“这不是你的错。”顾星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句干巴巴的安慰。
寂静再次落下，两人重回无声的并肩。只剩遥远的城外传来几声辨不出来源的嘶鸣，悠长而模糊，散在风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陈诺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沾上的灰尘。
“诶？”顾星竹这才惊觉，抬头望去，天上的星辰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换了位置。她下意识想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却一片漆黑，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诶！完蛋了！”她哀嚎一声，“要刷门禁的，这下回不去了！”
陈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去我那吧。”
“啊？这…这好吗？”顾星竹的脑子瞬间被“和美少女同居啊啊啊”的弹幕刷屏，脸颊有些发烫。
“没关系。”陈诺的语气一如既往平淡，没等顾星竹反应过来，她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一个用力——
“哇？！”顾星竹只觉身体一轻，视野旋转，竟被陈诺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轻松带下了高墙，稳稳落在地面。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激起多少尘土。
直到被放下，顾星竹的脑子还是懵的。
等她跟着陈诺来到她的住处，更是懵了——根本不是她想象中某个偏僻的角落，而是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高档旅店，环境静谧，门厅还有魔法装饰闪烁。
“好、好有钱……”她忍不住小声惊叹。
“没什么。”陈诺刷开房门，里面是整洁宽敞的单间，设施齐全，“杀了那头魔物后，军方奖励了一笔。后来找了份工作，制作讯术板的魔法架构维护，报酬不错。”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原来就是程序员。”
顾星竹再次被震撼到：“好厉害……”
“没什么。”陈诺还是那句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递给她，“去洗澡。你穿这个。”
顾星竹抱着那件质地柔软、带着淡淡清香的衬衫，晕乎乎地走进浴室。热水冲刷掉疲惫和紧张，也让她后知后觉地更加紧张起来。
穿上衬衫，果然大了不少，下摆遮到大腿，袖子需要挽几折。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俩人的体型差，自己大概165，而她目测有175，内裤也是她的……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羞耻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再次躺倒柔软得不像话的大床上，顾星竹舒服得几乎要飘起来，但心脏却砰砰直跳。明明才过去一周，和柔软大床简直像分开了一世纪，这辈子都不要起床了。
顾星竹蜷在床的一角，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脑子里胡思乱想，紧张得手指绞紧了过长的袖口，但意识到是别人的衣服，又赶忙抚平。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
陈诺走了出来，褪去了平日利落的束发，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缀着晶莹的水珠。
她同样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在朦胧的灯光下，平日里冰冷的轮廓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顾星竹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都屏住了，整个人僵在床角，像个被钉住的标本。
陈诺擦着头发，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极度紧张。
“放松。”她语气平淡，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躺下，“只是睡觉。”
她的声音像有某种魔力，奇异地抚平了顾星竹一部分躁动的神经。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敲着鼓。
夜深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城市的微弱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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