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蜷在桃树虬结的根须间，灵识因过度延伸而传来阵阵虚脱感。方才为引导西山涧暴涨的洪水改道，她几乎耗尽了连日来积攒的全部力量。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香钻进灵体，远处传来山洪沉闷的咆哮声——那是她未能完全抚平的自然之怒。
“西麓那只带着三只幼崽的白狐...”她将意识沉入相依为命的桃树脉络，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带着灵力透支后的沙哑，“洞窟到底还是被水淹了...幸好幼崽们都叼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北坡的岩缝里...”
当她虚弱的灵识无意间扫过桃树根系紧紧缠绕的青石时，异变陡生——始终沉寂的石核突然传来温润的暖意，如同寒冬里揣进怀里的暖玉。道道金纹在石内流转，仿佛沉睡的血脉终于苏醒，将精纯平和的草木灵气反哺至她枯竭的灵体中。那暖流所到之处，撕裂般的虚弱感竟开始缓缓弥合。
“你...”她惊得灵识一颤，下意识想要追溯这异常温暖的来源。
金纹倏忽隐没，青石瞬间恢复成普通顽石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只有灵体内残余的暖意证明着短暂的交集。
从那天起，林清来桃树下休憩时总会刻意多留片刻。有时说着说着便枕着树根沉入梦乡，醒来时总发现灵体格外凝实通透——像是被什么力量细细温养梳理过。有次她半梦半醒间察觉有金光在眼皮外浮动，睁眼时却只见月光如水洒在青石上。
某日她正说起灵雀夫妇为争巢吵闹的趣事，石面突然浮起朦胧水雾，雾中凝出两雀梗着脖子互相啄羽的憨态。她笑着伸手去触，水珠却簌簌散落，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虹光。
“小气。”她轻叩石面，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冰冷坚硬，而是某种温润的回应。石芯深处传来极轻的回响，像是隔着万水千山的叹息。
最动人的是某个雷雨夜。她在闪电撕裂天际时下意识贴近青石，却发现石体正泛着莹润微光，所有雨珠都在触及光芒前悄然滑落，在周围形成一圈干燥的圆。那些曾让她灵识刺痛的雷鸣，此刻被柔光过滤，竟变得遥远模糊。
她忽然明白，这块石头一直在用沉默的方式回应她。就像山泉永远奔向低谷，就像桃树年年绽放新蕊。
“谢谢。”她将脸颊贴上微凉石面，感受到内部传来春水般的脉动，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冰层下涌动。
当第一片桃花打着旋落在石上时，青石内部突然星辉闪烁。林清凑近细看，发现那些光点正拼成桃枝的形状——正是她昨日折来插瓶的那枝，连断口的斜度都分毫不差。
她折返屋内取来陶瓶，将桃枝郑重插入瓶中摆在石旁。花瓣拂过石面时，星辉突然盛放如星河。
“既然喜欢，”她对着青石微笑，眼中有温柔的光，“便日日给你看。”
月光漫过青石新生的莹润光泽，也漫过石芯深处那道逐渐苏醒的神魂。他隔着万年光阴凝视少女摆弄桃枝的模样，那些被血与火锈蚀的记忆碎片里，第一次生出“想要触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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