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糕?
沈惜瑞沉默半晌,不懂裴延怎么听话只听半句就走,提栗子糕的是卢非凡,关她什么事?
而且……裴延看上去不像爱吃甜食,倒像是嗜血的魔。
可她观他面色无常,甚至有几分严肃,令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不成裴延只是面上看着冷硬,其实内里是块香香软软的小糖糕?
但日记里没说不可一世的皇上是块小糖糕,会伸手讨要栗子糕……沈惜瑞顿觉棘手,懊恼失忆前不认真写日记!
她眼尾悄悄垂下,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仿佛两手空空没带栗子糕是犯了死罪。
她一闭嘴,便听清了程春丹和卢非凡的争吵—— 茶水都快凉透了,他俩的嘴仗还没分出输赢。
程春丹:“行,翻旧账是吧?那你可得仔细回忆一下,上次逛庙会我买的糖画被谁吞了!”
卢非凡:“那又怎么了?我后来不还给你捎了坛桂花酿!”
程春丹:“无赖,分明是你自己想喝。”
“你当时喝得连碗底都舔了,现在翻脸不认人?”卢非凡气呼呼的,“总之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沈惜瑞完全想不到有人会因为芝麻大点儿的事吵这么久。
但一提到“独食”二字,分明与她无关,她却还是觉得被影射了。
沈惜瑞心虚地抬眼,对裴延讪讪一笑道:“颜大人记错了吧,我应该,没有答应要给你带栗子糕?”
这话她说得吞吞吐吐,因为她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约定俗成的习惯,比如过节日时送栗子糕?
她心底暗骂道,昨天问裴延以前是如何过节日的,他说与寻常百姓一样。
沈惜瑞恍惚了,到底是哪儿的百姓在端午节吃栗子糕?
裴延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发现她竟然很紧张,还有点儿怕他似的。
他蹙了蹙眉,心道突然提起此事不过是想拉回她的注意力,找个借口离开雅间罢了。
因为程春丹和卢非凡实在太吵闹了,再待下去,他不确定他会不会割了他们的舌头。
结果,他随口提了一嘴,就让沈惜瑞方寸大乱,眼神躲躲闪闪的,慌得像被抓包了。
难不成给男子送栗子糕,是向他表心意、盼结好的做法?
沈惜瑞的表情正坐实了这一点。她满脸写着“你怎能讲如此暧昧的话害我心思没藏住”。
裴延眼底略过一丝惊诧,眉梢微挑,指尖轻抵嘴角压住笑意,“再不去,巷口甜点铺就卖光了。”
沈惜瑞一头雾水,怔怔地点头,“那我去给你买吧。”
虽然她不喜折腾,嫌腿累,但看着裴延很难拒绝。
也想出去透口气。
事与愿违,裴延声线依旧清冷,“一同去。”
沈惜瑞环顾了整个雅间,抽了抽嘴角,“这么多人一起去,不像买吃的,倒像要攻了那铺子。”
甚至别说到铺子门口,光在路上,有人要把吵架的程春丹和卢非凡抓去驱邪也不一定。
裴延轻嗤一笑,“就你我二人。”
“……”
和裴延独处,还不如听程春丹他们拌嘴,即便被请符驱邪她也认了!
不闻窗外事的程春丹与卢非凡两人早已上了酒水,一杯杯下肚,神志有些恍惚也不忘呛对方。
沈惜瑞欲提醒程春丹的手悬在空中……忽然觉得他俩醉成这样,还是好生待在雅间吧。
裴延似早已料定这一结局,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她,“再不去,真要卖光了。”
“……好。”
不就是和裴延一起买甜点嘛!就当他是个个小糖糕罢了,没什么好慌的!她一定不会露怯,沈惜瑞悄悄鼓励自己。
即便是露了马脚也不怕,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裴延能忍辱负重,从无半点根基的丧家犬变成天下之主,却没有耐心看沈惜瑞犹豫要不要带上两个醉鬼。
他嫌麻烦,便扯过沈惜瑞的手往前带,大步走出了雅间。
晴方识趣地没跟上,留在雅间照顾醉鬼,他们舌头打结了,都还在争辩当年谁犯的蠢事更多。
沈惜瑞思绪被他这么一扯,扯回了当下,脚步慌乱地被他牵住。
他居然这么喜欢甜食?沈惜瑞很少看到他如此积极。
裴延带着几分不容挣脱的力道,拉着沈惜瑞走出了临江酒楼。腕间的温热触感如火烧,一路烫到她耳尖。
直至来到人潮汹涌的街上,她察觉到好几簇异样的目光,才恍然大悟,瞬间抽走了手腕。
沈惜瑞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我此刻还是男儿装束,不可这般牵扯,否则旁人见了要起疑的。”
“意思是你变回女儿模样,我再牵你,就合规矩了?”
裴延脚步顿住,话里藏着几分挑衅。
沈惜瑞摇头:“颜大人哪里是在牵我?分明是拉了头驴的气势……我不是说我自己像驴……”
不是,这话听起来也不好听,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跟驴比较?
沈惜瑞指尖猛地攥住衣角,慌忙辩解:“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说你走得太急 ,又拉得紧……”
越说越乱,沈惜瑞不知怎的,在裴延面前总会说错话,全然不见白日断案的包公气势——她甚至怀疑裴延克她。
或许日记里还有隐情,当年她逃婚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八字犯冲!
不然她怎么会离开他,即便对世间最奢的富贵无意,也应当动摇过吧?
“没说你是驴。”裴延喉间溢出一声笑,语气里又有几分无奈。
他似乎又很有耐心,居然愿意接她那无关紧要的闲话。
裴延:“别纠结了,走吧。”
沈惜瑞站在他身侧走了起来,这回不急不慢,完全顺着她的步调来走。
但她心道,不,还是得纠结的。
万一二人真八字犯冲,那她往后岂不是倒霉事不断,横生祸事!
但……被克死和被裴延亲自杀死,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于是她微微抬头,小心翼翼道:“颜大人往年生辰,有何讲究或常做的事?”
日记里没提过庆生,她不知道他生辰便情有可原了,不算露馅,沈惜瑞深谙自己聪慧。
她只盼他肯说,以便她悄悄合八字。
裴延闻声怔了一瞬,垂眸看她,眼底满是不解。
才过完端午,就记挂起了他的生辰?
她素来这般爱凑节日的热闹,还是……单单对他上心?
因为有他在身边,才会将这些日子,过成难忘的节?
裴延心头疑云更甚,不知为何,沈惜瑞不曾说过半句爱慕的话,而是将心意落在了实处,一举一动都透着在意他。
裴延瞥开眼,盯着她发顶,被这些念头缠身——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何会喜欢他?
里头的缘由,他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嗯?”沈惜瑞被盯得如芒在背,语无伦次道,“难道……这不能问吗?”
她这就露馅了?
裴延到底是何方妖怪,连生辰都不过,怕长岁数会露了原形?
倘若他真是妖怪,这就不是八字犯不犯冲的问题了,而在于她身子骨结不结实,命硬不硬了!
沈惜瑞往后撤了两步,越想越慌,竟从他冰冷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妖艳,像引诱穷书生的倾城妖孽。
看得她心里乱糟糟的,脚步虚浮,却在看到他出挑的五官后,不争气地红了耳。
裴延被她紧张害怕的模样逗笑了,觉得像个受惊的兔子,一碰尾巴就炸毛。
但他还是不易察觉地放软了语气,“没什么不能问的。”
“你不愿说便罢了。”沈惜瑞缩了缩脖子,人固有一死,但她还是想晚点死,“我就随口一问。”
裴延轻蹙眉,他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他不知道。
他已过二十的年岁,却从不知生辰具体在哪一日。
他只知道先皇在三月上巳的祈福礼时,醉酒失仪,错幸了一名宫女,来年正月临盆生下了他。
前朝后宫规矩森严,只有先皇后诞下的皇子公主平安长大,其余妃嫔侍妾则没这个福气,她们的孩儿或胎死腹中,或早早夭折。
裴延的母亲便待在冷宫伺候,偷偷待产,瞒着所有人将他养到七岁,直至东窗事发。
但二十一年前三月上巳时,按照宫中惯例,会在祈福礼期间放走一批老疾宫女。而他的母亲曾为皇后试毒,误中了慢性毒,即使捡回了性命,却成了哑人。
她本该在那时出宫回乡的,却被醉酒的先皇强迫,永远留在了冷宫里,衣锦还乡成了泡影。
裴延的母亲恨那场强迫毁了她的人生,恨蛮横的先皇,更恨自己怀上了他的骨肉。
这份恨意,裴延从记事起便清楚,是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是从未感受过的怀抱,是从未提起过的生辰。
他名字里的“延”,意思是延此苦楚,承此屈辱。
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裴延母亲的恨意中也掺了些说不清的温软,带他在偏僻的冷宫里苟活,夜里摸着他的发顶发怔,或是临死前送他假死出宫。
儿时的裴延不明白母亲为何恨自己。她不能开口说,他也无法问。
他只好在母亲哭着撕碎衣服,反复捶打房梁时一遍遍扇自己的脸,帮她出气。
如今,恨他的人众多,爱恨交织者却无。
唯一知晓他生辰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他是在假死出宫后,多年的辗转流浪中捕捉到母亲当年的踪迹,推断自己的生辰大抵在正月。
回忆的湿冷缠绕裴延心头,母亲的呜咽声正回响着,忽然撞进巷口的吆喝声:“栗子糕只剩三块啦!卖完收摊喽!要的客官可得抓紧了!”
沈惜瑞走在一旁都快被裴延的低气压冻僵了。
直至被糕点的甜香裹住,她才壮起胆子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道:“那个……你要吃的栗子糕找到了,我去给你买吧。”
她瞅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直打鼓——走了这么久,这栗子糕没了,她八字再硬也顶不住裴延的臭脾气!
她正准备快步冲到铺子门口,势必拿下最后的三块糕点时,裴延嫌还不够紧急似的,抓住她的胳膊。
惊得沈惜瑞张口就要问“你干嘛”,怀疑他设局找茬时,话还未落地,就听他极其认真道:“我没有不愿告诉你。”
沈惜瑞眨眼,“你说过了。”
“而是,我不知生辰在哪日。”裴延声音低沉,又有几分沙哑。
“……”沈惜瑞嘴角微抽,这不就明着搪塞人?他又不是谁都记不清的流浪猫,怎会连自己的出生都糊涂?
裴延见她不信,喉间发涩,破天荒地向外人揭露伤疤,只当自己任性一回。
他声音淡得没什么起伏,“幼时我与母亲在冷宫苟活,她不在后,便无人记得我生辰了。”
沈惜瑞微怔,心里被撞了一下似的,指尖下意识攥紧。
“大抵推断出,我出生在正月里。”
“……”
这还不如成为只流浪猫快活!沈惜瑞先前的不信转成惊愕,最后化作懊悔,心道自己真该死……
沈惜瑞半夜惊醒:我真该死啊TT
裴延:呵,果然爱是心疼
沈惜瑞:你……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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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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