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再多言，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像是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泄露什么。
看着李嬷嬷的背影，沈清辞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李嬷嬷的反应，恰恰印证了她的猜测，王府的账目一定有问题，而且是不能让她知道的问题。
晚晴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等李嬷嬷走后，才连忙拉着沈清辞的手：“小姐，您怎么跟李嬷嬷说这个啊？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沈清辞拍了拍晚晴的手，示意她别担心：“我只是试探一下，没说别的。你看，李嬷嬷的反应这么大，不正好说明账目有问题吗？”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几株蔫蔫的芷兰，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昨晚我就觉得奇怪，王爷身为当朝王爷，府里的用度却如此潦草，花草无人打理，连早餐的点心都是凉的。
现在看来，这不是怠慢，更像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晚晴不解地皱起眉，“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不知道。”沈清辞摇了摇头，“但肯定和他的‘残疾’有关。”
她想起今早看到的轮椅，那细微的划痕，那没有磨损的扶手，还有萧绝放在扶手上时，指节从未用力的样子。
一个瘫痪三年的人，绝不可能让轮椅保持得如此“新”，更不可能在起身落座时，没有半分吃力。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套正红色的宫装。
衣料是最好的云锦，刺绣是京中最有名的绣娘手笔，连宝石都是成色极佳的鸽血红。
这样的衣物，价值不菲，与王府里处处透着的“寒酸”格格不入。
萧绝既要营造出王府冷清破败的假象，又要在入宫时维持王爷的体面，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算计？
“晚晴，”沈清辞忽然开口，“你昨晚打听王府的产业，有消息吗？”
晚晴连忙点头：“我问了给我院里送水的小丫鬟，她说王府名下有好几家铺子，有绸缎庄、粮铺，还有两家酒楼，另外还有几处田庄。
只是……只是听说那些铺子和田庄的收益都不好，有的甚至还在赔钱。”
“赔钱？”沈清辞皱起眉，“墨王府再怎么不得宠，也不至于让名下的产业赔钱吧？除非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要么是账目作假，要么是有人中饱私囊。”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若是能拿到这些产业的账目，她一定能看出问题。
可萧绝和李嬷嬷看得这么紧，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小姐，您就别想这些了，”晚晴担忧地说，“咱们还是安安分分的，等三年后拿到和离书就离开，这些事跟咱们没关系。”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晚晴说得对，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她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可她骨子里的韧劲，却让她无法对眼前的疑点视而不见。
她习惯了从账目里找真相，习惯了用计算理清混乱，如今面对这处处是破绽的王府，她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好奇。若是王府的产业真的有问题，若是萧绝真的在谋划什么，那她这个“墨王妃”，很可能会被卷入其中。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了解，至少能让自己有个防备。
“我知道了，”她对晚晴说，“我不会主动去查，但若是有机会，咱们也得弄清楚，免得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说是入宫的时辰到了。
沈清辞不再多想，让晚晴帮自己换上那套正红色的宫装，戴上沉重的首饰。铜镜里的女子，一身大红，眉眼间却没有半分喜气，反而透着一股冷静的疏离。
走出院落，萧绝已经坐在轮椅上，在门口等着她。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朝服，腰间系着玉带，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看到她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嬷嬷抬了抬下巴。
李嬷嬷推着轮椅，率先往前走。沈清辞跟在后面，目光落在萧绝的背影上。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因常年坐轮椅而产生的佝偻。
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他周身的冷意隔绝，连影子都透着一股孤寂。
马车早已在府门外等候。萧绝被李嬷嬷扶上马车，沈清辞随后也坐了进去。
马车很大，中间隔着一道帘子，将她和萧绝分开。
这样的安排，让她松了口气，却也让她心里的疑云更重，他似乎在刻意避开与她单独相处，是怕暴露什么吗？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外面车轮滚动的声音。
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这两天的所见所闻。
萧绝的冷漠，李嬷嬷的警惕，王府的冷清，账目的混乱，还有那辆疑点重重的轮椅……
这些碎片，像一盘乱棋，她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能理清头绪。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外面传来李嬷嬷的声音：“王爷，王妃，宫里到了。”
沈清辞睁开眼，整理了一下裙摆，跟着萧绝下了马车。
皇宫的宏伟壮观，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往来的宫女太监，都透着一股庄严和肃穆。
萧绝坐在轮椅上，由李嬷嬷推着，走在前面。沈清辞跟在后面，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敬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想来也是，一个“残疾暴戾”的王爷，一个“交易来的”王妃，在这皇宫里，自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走到太后居住的慈宁宫门口，李嬷嬷停下脚步，对萧绝和沈清辞说：“王爷，王妃，奴才只能送到这里，里面有宫女伺候。”
萧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个宫女走上前来，推着轮椅，将他和沈清辞领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很暖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太后坐在上首的宝座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得很。
看到他们进来，太后笑着开口：“绝儿来了，这位就是新王妃吧？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沈清辞跟着萧绝上前，依着宫里的规矩，行了跪拜礼：“臣妾沈清辞，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笑着说，“赐座。”
宫女搬来椅子，沈清辞在萧绝旁边坐下，姿态恭敬，却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观察着太后和周围的人。
太后拉着萧绝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无非是关心他的身体，让他在府里好好休养，不要太累。
萧绝只是偶尔点头应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沈清辞注意到，每当太后提到他的腿时，萧绝的手指都会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只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聊了一会儿，太后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笑着说：“清辞啊，哀家听说你是江南沈家的女儿，懂算术，会管账？”
沈清辞心里一紧，不知道太后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恭敬地回答：“回太后，臣妾只是略懂皮毛，不敢说会管账。”
“略懂皮毛就好，”太后笑着说，
“绝儿府里的事，哀家也听说了，有些乱。你既然懂些账目，往后就多帮绝儿打理打理，也好让他省点心。”
这话一出，沈清辞和萧绝都愣住了。
沈清辞没想到太后会主动让她管王府的账目，这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可她也知道，萧绝绝不会同意。
果然，萧绝立刻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母后，不必了。
府里的事，有李嬷嬷打理就够了，沈清辞刚嫁过来，还不熟悉府里的情况，不必让她费心。”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就是太固执。
清辞是你的王妃，帮你打理府里的事，是天经地义的。再说了，女子懂账目，是难得的本事，不用可惜了。”
萧绝没有再反驳，只是沉默着，眼底的冷意更浓了。
沈清辞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萧绝绝不会让她插手王府的账目，就算是太后开口，他也会想办法拒绝。
果然，没过多久，萧绝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沈清辞告辞了。
离开慈宁宫时，沈清辞能感觉到，萧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警惕。
坐上马车，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良久，萧绝才开口，声音冰冷：“太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王府的账目，你不用管，也管不了。”
沈清辞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臣妾明白。只是王爷，臣妾有一事不解。”
“说。”萧绝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王爷既然不愿让臣妾管账目，为何还要准备那么华丽的宫装？为何在太后面前，还要维持王府的体面？”
沈清辞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王府里处处透着冷清，账目混乱，产业赔钱，可王爷却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如此用心，这难道不矛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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