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到时,瞧见一地的碎片,那个抱月瓶是自己女儿最爱的瓷器。
“你这个孽障,一回来就给我惹事。”
岑氏一见到沈雁栖就怒火冲天,她又何尝不是,这定国公府本该是她的家,现如今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还要她百般顺从。
“夫人,你不觉得你该与我解释一下吗?”
沈雁栖不想被蒙在鼓里,岑氏面容冷淡,眼里散发着一股狠意。
“你听着,你只是假扮你姐姐一时,等找回她,找回她以后再换回来,母亲答应你,等你姐姐回来,你们两人各归各位,我一定帮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口头之约又算得了什么,若我死了,你的女儿也只能是个死人。”
沈雁栖手中的碎片又进寸余,她在赌,看岑氏这样看不惯自己,事态已然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岑氏敛去严肃的神情,换上笑脸。
“好啊,你要什么,可千万不要狮子大开口,你亲娘可还在庄子上。”
沈雁栖坦然一笑,放下碎片。
“我的要求没什么,正与我娘有关,你得把我娘接回来,不能让她再受苦,也不能针对她,就这点,你若是办得到,我就答应你。”
娘亲不在身边,她也不得安心,回到国公府,见到父亲,说不定娘亲就好上一些了。
“这个不是问题,不过明日大婚你可得老实一些,否则——”
尾音拖长,侯门主母的威严尽显。
“我答应就是。”
“从今日起,你不光是定国公府的嫡女,还是太子正妃,收起你的乡下做派,那些个野路子,乡野习气不可代入定国公府。”
字字句句都是对乡野之人的鄙视,沈雁栖想起白天遇到的太子,他是嫡姐的未婚夫,虽然将她错认了,但下次再见是瞒不过去的。
“可是,见了姐姐的熟人,我一定原形毕露。”
她今日才回晋中,一切都不熟悉,要骗过太子就是一道坎,沈如锦的亲近之人一定会认出来的。
岑氏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这你不必担心,只需要骗过太子、陛下、皇后即可,他日锦儿回来,你们各归各位。我的锦儿是天之骄女,晋中许多爱慕之辈,她向来洁身自好,你这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不管你与多少男人有牵扯,保持与外男的距离,你胆敢做对锦儿不利的事,我必让你们母子两不得好死。”
沈雁栖嘴角微微抽搐两下,胸中憋着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
“是,我明白,我一定记住。”
岑氏翻了白眼,什么礼仪也不顾了,甩手离开。
接着,已经退至门外的李嬷嬷发话:
“二小姐,我们……”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下,沈雁栖直接关上了门,夹住了李嬷嬷的手指。
“啊啊啊!松松开!”
声音又尖又细,不要太折磨人。
沈雁栖可不管这刁奴,刚才她哭求的时候,可不见这人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二小姐,你松一下,您歇息便是,我们几个就在外面守着。”
沈雁栖笑了,向小翠招手。
“你去拿树枝,把这碍眼的东西弄出去。”
“好嘞!”
小翠慢吞吞地去拿树枝,走到门口时李嬷嬷还在狂叫。
她使劲把树枝送上去,直接把这人的手指挤出去。
“哎呦喂!”
听这声音,她们知道那刁奴一定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外面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小翠走到沈雁栖身旁,眼眶里不断闪烁着泪光。
“小姐,我们不该回来的。”
“如果父亲铁了心,我怎么反抗得了。”
她的泪也被勾了出来,沈雁栖料想过自己会被刁难,但没想到会到这样的田地。
这时外面的李嬷嬷哭诉出声:
“小姐……夫人刚才折回,要你先见过国公爷和老夫人。”
沈雁栖止住哭泣,擦擦眼泪,让小翠帮自己换上嫡姐的衣服。
时间过于匆忙,她需得把家里面的人认清楚才是。
沈雁栖换好衣服只好跟着那几个婆子又换了地方——松竹小院。
此处庄重大气,奴仆众多,她喉咙处有些堵塞。
一入门,又是岑氏,她手颤颤巍巍地触碰着沈雁栖的脸庞。
“锦儿!”
嘴巴抖得厉害,喉咙发出颤音,杏眼滴落几颗晶莹的泪。
沈雁栖嘴角抽了一下,随后换上笑容,缓缓来了一句:
“母亲。”
日后都要这么叫了。
岑氏点点头,和刚才面目凶狠的样子大相径庭。
一大家子都在此处用饭,她看到了许多生人,这府里,她才是生人才对。
岑氏拉着她走向一个老夫人,人生得慈眉善目,为人如何就难说了。
“娘,我们锦儿回来了!”
沈雁栖耳根子发痛,她看向岑氏,岑氏泪眼婆娑,却把目光移开。
她只觉莫名其妙,再看向沈老夫人。
“孙儿,见过,祖母。”
她福了福身子,沈老夫人伸手拉她,沈雁栖小心翼翼地上前去。
老人家的怀抱很温暖,可惜也是从不记得她的,偌大的侯府里谁还记得她这个二小姐呢,要不是她和沈如锦有几分相像,这晋中也是回不来的。
“你这个犯浑的锦儿,侯门贵女无数,和亲怎么也不会落到你头上,你跑了万一有个好歹,要我怎么活呀……”
老太太拿着一张帕子捂嘴哭泣。沈雁栖顿时手足无措,心中也甚是羡慕,沈如锦有这么多人疼着爱着。
她从小跟着舅舅跑,娘亲对她也是忽冷忽热的。
“锦儿无意如此……”
沈雁栖掐着自己的大腿根儿,也挤出眼泪跟着沈老夫人一起哭。
哭声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也一起放声痛哭。
“呜呜呜呜呜……”
直到沈琢回府。
“这怎么都痛哭流涕的?”
他直接走向自己的夫人,夫人也是泣不成声,见他来了,不顾礼仪扑在他身上,遍捶遍哭。
“夫人,这到底怎么了?”
“无事,就是,就是……你自个儿看吧。”
沈琢走向自己母亲,瞅见了沈雁栖,也将其误认为沈如锦。
“锦儿?”
这二字犹如利剑一样扎心,沈琢今日与小翠见过的,怎么也认不出她来。
“是父亲?”
她欲起身行礼,沈母一直紧紧抓着她不放,擦干净眼泪,怒气冲冲看着沈琢。
“你来做什么?”
“我,儿子竟不能来么?”
沈琢一头雾水地说。
“这次可要看好了锦儿,不可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也不知谁乱传,说大梁祁王看上定国公嫡女了,锦儿一跑就不见了踪影。咱们锦儿与太子的婚事可办成?”
沈琢沉稳的面容有了些许波动,急忙打断她的话:
“成了成了,就是,就是儿子这边收到消息,传言太子这几年不近女色,泄火的小厮也不曾有,但不举传言似乎非虚。”
他今日心急入宫,厚着脸皮求了婚事,没想到皇帝一口就答应了,先前几番提示都没有动静,别是太子当真体虚。
沈老夫人的情绪愈演愈烈:
“你这个混账东西,太子这五年西行剿匪,锦儿遭逢大难,需得趁太子不知流言之时就把婚事办了。”
她举着自己的拐杖就往沈琢身上招呼,沈琢不偏不倚地受着,直接跪在地上受罚。
“是,明日大婚,明日……”
他还没说完眼中带着些许深意,瞧了一眼沈雁栖。
这次看出了一些不同,那双眼睛极具灵性与野性,这样的眼睛不该出现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
此女不如锦儿端庄,到底是乡野出身的女子,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儿子有错,一定尽力解决此事!”
“这可是你说的,我的锦儿一定不能有事。”
沈老夫人对着沈琢严厉非常,对着孙女儿最是疼爱,她半步不离沈雁栖,期间问了很多事,沈雁栖都一一敷衍过去。
饭桌上大抵把府里的人都认清了。
定国公府人丁不多,沈琢有三子二女,府中几乎没人知道沈雁栖的存在。
二房、三房人丁兴旺些,弟弟妹妹居多,她一一认过长辈以后,便被沈琢叫到书房里边。
“你就是张氏的女儿?”
语气比无根水还要淡,不过沈雁栖早就做好准备了,乖巧地点头。
“是。”
“锦儿才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面容冷峻,但是对嫡女的态度还算不错。
沈雁栖差一点没站稳,眸子有些发红,自嘲地笑道。
“我明白。”
“听说今日你与太子见面了。”
是肯定而非询问,这可不太妙,沈雁栖急忙解释:
“我与太子毫无瓜葛!”
她一点攀龙附凤的心都没有,不过看太子对她的态度,一定爱慕沈如锦已久。
想到这里不禁心寒,沈如锦什么都有了,而她,奢望的资格都没有。
沈琢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看她一眼。
“没说你有,你想你娘回来?”
“对。”
沈雁栖攥紧了手,看来是岑氏提前与他通过气儿了,她不敢再相信他,即便是亲爹。
“回来可以,我还能抬她做妾,我只有一点,你必须代替你姐姐,近日谣言盛起,锦儿心生惧意,失踪了,在你姐姐被找回之前,你就是沈如锦,我的嫡女,太子正妃。”
身份冠得再多都不是她的,这点她看得清楚,不过要是扮了能让母亲回来,那也是值得的。
“是。”
这些事儿岑氏已经强调过了。
沈琢放下纸笔,缓缓走过来,眼神阴狠,没有一丁点儿柔情。
“你不可心生歹念,老老实实假扮你姐姐,嫁给太子。你不能怀孕,其实就算生下孩子你也一样没有出头之日。你可别忘了,你娘,你娘一族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牢牢攥着。”
后背被寒气侵袭,世间竟然真的有这样凉薄之人,这下她有点担心母亲回来会否被善待,这个男人当真不是什么良人,可惜娘看不透。
“小女明白。”
沈雁栖心痛,他的一字一句像利箭出弦,又准又狠。
他补充道:
“待锦儿回来,你若贪恋富贵不愿离开,就准备给锦儿当一辈子替身,你的孩子也会养在她膝下。”
她身子一定,刚才只是后背发凉,这话真是比冰川的寒风都要透彻心扉,沈雁栖要是知道亲爹是这样一副面孔,打死她都不会回来的。
“女儿自然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若你愿意离开,为父一定为你找一门好亲事,一定不会辱没了你!”
先给一棒子,再给一颗半甜不甜的枣,真是把她当成乞丐了。
“爹,好!我答应你,我想问你一句,你对我娘,有没有,片刻的想念呢?”
只见想必是没有的,沈雁栖时常见到自己的娘,看着明月,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思念旧人。
沈琢哼笑一声。
“有,你满意了?”
如此不加掩饰的谎话,谁也骗不过的。
沈雁栖说道:
“满意了,我也一定会让您达成所愿的。”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在滴血,不敢想象这番话要是落在娘亲耳里会是怎样的,大概会发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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