痉挛渐渐停了，开昭有些脱力，靠在云时影怀里喘着粗气：“学长，我实在没力气了，能帮我一下吗？”
云时影当然不会拒绝，只是问：“我要怎么做？”
开昭说：“把我抱上轮椅好吗？我很轻的。”
云时影把耳朵对向开昭：“轮椅在哪里？”
开昭虚弱地笑了：“在你右手边，伸手就能摸到。”
云时影伸手摸了摸轮椅，确认了一下轮椅的结构，稳稳地抱起开昭，小心地用脚探路，把开昭放上了轮椅。一接触轮椅，开昭的后背又发出了警报，开昭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云时影扶住开昭：“你怎么样？”
这一下神经痛如同电流，来得凶猛去得快，开昭很快恢复了笑意，一边调整着坐姿一边说：“没事的，已经好了。”
云时影的表情有些踌躇，他低声说：“你的裤子……”
开昭正在把腿往踏板上放，手里潮湿的触感让他愣住了，黑色的裤子显不出水迹，可开昭知道这是什么，刚才这一阵痉挛有些凶猛，失禁也是情理之中。开昭看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云时影，尽量轻松地说：“学长，你的盲杖在右手边一步的地上，已经断了，你有备用的吗？”
云时影按照开昭的指示蹲下身摸到盲杖，摸了摸断掉的地方，说：“你领着我就好了，刚才不应该拿出来的，害你摔倒。”
开昭把云时影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学长陪我去一下卫生间好吗？”
云时影大概知道原因，说：“我帮你，以后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云时影真是全天下最单纯善良的人了，开昭想着，开口：“谢谢学长。”
进了无障碍卫生间，云时影没有把手从开昭的肩膀上拿开，只是问：“我怎么帮你？”
商场的无障碍卫生间非常宽大，甚至放了一个单人小沙发，开昭领着云时影到洗手池前，说：“我自己可以换，学长洗一洗手吧。”
刚才太过紧张，冲淡了生理不适，云时影都快忘了自己摸到的是什么，他洗着手，听着开昭的动静。开昭把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上脱了鞋，一手撑着轮椅扶手把自己抬起来，一手扯裤子，左右交替，把加绒的裤子褪了下来，里面是长度到大腿根部的羊毛袜，此时也湿到了膝盖，开昭一并脱了下来。好在冬天穿得厚实，这次失禁只弄湿了裤子，没有被更多人发现。
开昭顺手摸了摸小腹，从轮椅后面挂着的包里拿出导尿管，给自己消了毒，插上导尿管，把导尿管的另一头伸向马桶。看着尿液顺利流进马桶，开昭松了口气。云时影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脸再次红了起来。水声渐渐停了，轮椅摇晃发出的轻微金属声又出现了。云时影光听都听得出开昭动作迟缓，于是开口：“开昭，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开昭刚刚好不容易穿上了内裤，看着自己萎缩废用的双腿，他倒是不介意让云时影摸到，还是怕云时影不好接受，说：“我的腿很丑，学长不要害怕。”
云时影顺着声音找到开昭，摸到了他的腿：“我看不到的。”
开昭于是把云时影领到小沙发前坐下，把一条腿搭在云时影腿上，递给云时影一只干净的羊毛袜：“学长帮我穿一下保暖袜好吗？”
云时影摸了摸长袜，又摸了摸开昭的脚，惹得开昭的腿又抖了几下，冰凉的脚在云时影手里蹭着。云时影的心仿佛被挠了几下，有些痒了起来，他赶紧抓住开昭的脚，开始帮他套袜子：“这么冰，还不老实，要不要帮忙了？”
开昭笑着：“我控制不了啊，学长不用这么小心，没感觉的。”
云时影手里的小腿枯瘦无力，一只手就能环住，让人胆战心惊，不敢妄动。可这双腿实在太冷，云时影怕开昭着凉，不敢再拖拖拉拉，赶紧给开昭套好保暖袜，又主动捞起开昭的另一条腿，伸手要来保暖袜，帮开昭穿好。
穿好袜子，云时影又伸手：“裤子呢？”
开昭顺从地递上了裤子，云时影无师自通地把裤腿套在自己胳膊上，拉着开昭的脚给他套上了裤子，又把开昭拎起来，给他把裤子提上。开昭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裤，调整好坐姿，摆放好双腿，收拾好脏了的裤子和保暖袜，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开昭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穿好了鞋。
开昭把云时影拉到洗手池边，自己洗手，顺便帮云时影再次洗了一遍手，云时影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脸红了起来。开昭看着云时影的脸色，了然地笑了，说：“学长，不要想太多，你只是在帮助我。谢谢你。”
云时影胡乱点着头，心再次痒了起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出了商场，开昭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很快，司机打了电话过来，云时影听着开昭说：“我就在路边。”“是的我坐轮椅的。”“为什么取消啊？”“喂？喂！”
开昭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云时影：“学长，我们坐地铁吧。”
云时影听出了开昭低落的情绪，尽量轻松地说：“好啊。”
开昭调转方向，带着云时影回商场，再从商场负一层往地铁站去，边划轮椅边说：“总是这样，看到轮椅就取消订单。”
云时影帮腔：“我也被取消过，这些人一点忙也不肯帮。”
开昭“哼”了一声：“等我攒够钱，买一辆车，才不理他们。”
云时影又惊讶了：“你可以开车吗？”
开昭的声音里终于又有了笑意：“可以的，可以开改装的全手动控制的车，我已经考到C5驾照了，在攒钱了。”
云时影也被感染了：“那太好了。”
商场负一层虽然可以直达地铁站入口，但还有一段台阶，开昭只能打电话叫工作人员来开升降机。工作人员很快过来，打开了升降机，把开昭推了上去。开昭回头，看到云时影手足无措的站着，赶紧说：“姐姐，我朋友眼睛不方便，麻烦你带他一下。”
工作人员一边启动升降机一边说：“好，你抓牢扶手，不要乱动了。”
升降机速度很慢，开昭看着云时影抓着工作人员的手肘走下了楼梯。工作人员把云时影留在楼梯下等着，再来接开昭。
开昭看着云时影垂着头，耳朵朝向自己的方向听着动静，脸上没有表情，心里有些难受。上高中的时候云时影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云时影虽然时不时要摸索一下，读书要用助视器，看黑板要用望远镜，但他在学校里不用盲杖，他和人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对方，表情也会生动一些，看不到图像的这十一年已经改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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