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机落到地面，发出一声金属的轻响，云时影马上把耳朵转了过来。工作人员打开围栏，开昭赶紧来到云时影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学长，别紧张，我看着你的。”
云时影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跟着开昭过了安检，用残疾证进了人工通道。作为全市最繁忙的一条地铁线路，即使不是高峰期，来往的人也很多。无障碍电梯一来，马上有很多人挤了上去，以至于开昭还没反应过来，电梯已经满了。
开昭忍不住说：“这是无障碍电梯啊。”
里面有人说：“你去坐扶梯嘛。”
电梯门关上了，开昭对着电梯门自言自语：“我要是能坐扶梯干嘛还在这里等啊？真是的。”
云时影轻轻叫了一声“开昭”。开昭马上抬头去看云时影：“学长，怎么了？”
云时影轻轻摩挲着开昭的肩膀：“我们不着急。”
开昭“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早就没有资格着急了，任何事情都只能慢慢来，从最简单的吃喝拉撒，到日常生活，再到读书工作，都要花更多的时间，再急的性子也磨缓了。
好在下一班电梯没什么人来抢，开昭带着云时影进了电梯。站台已经有工作人员拿着渡板等着，地铁一到，工作人员铺上渡板，踩住渡板边缘，示意开昭上车。开昭点头道谢，带着云时影上了地铁。
地铁上的人不多不少，坐是坐满了，站着的倒是人不多，这节车厢是无障碍车厢，开昭把轮椅停在无障碍位置上，拉着云时影的手让他摸到扶手，才用固定带固定了轮椅。
有乘客看到了两人，走过来说：“你们可以去那边坐。”
开昭拍了拍轮椅扶手，笑着说：“我自带座位的。”又抬头对云时影说，“学长，你过去坐一下吧。”
云时影马上把手重新搭到开昭肩上：“不用了。”
开昭发现，云时影在陌生的环境离开熟悉的人会紧张，可碰到自己就能放松下来。才接触一两个小时而已，就已经完全信任我了，还说不会喜欢我呢。开昭笑意更深，对来人说：“没事的，他在这里就好，你回去坐吧。”
来人走了，开昭摸摸云时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学长，谢谢你陪我。”
云时影忍不住扬起嘴角，耳朵却红了。
开昭在出发站告诉过工作人员要去的站点，到达站的站台上也有拿着渡板的工作人员等着。
搭无障碍电梯上到地面，才发现通道被电动车堵住了。开昭只能再次叹气：“出个门好难啊，为什么他们要把电动车停在我们要走的路上呢？。”
云时影越过开昭，伸出一只手小心地往前走：“开昭，给我指一下方向，我把电动车推开。”
开昭赶紧拉住云时影：“小心，这些电动车挤在一起，搞不好会碰倒一片，还是叫人吧。”
开昭很快叫住了一对路过的情侣，他们推走两台电动车，让开昭顺利通过。顺着人行道走了一阵空气里的香味越来越浓，开昭问云时影：“学长知道这是哪里吗？”
云时影摇头：“地铁报站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开昭笑起来：“学长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云时影知道开昭在开玩笑，也笑着说：“我又不值钱。”
开昭的语气有些雀跃：“这是科大北路，学长是不是很少吃到路边摊？”
在科大上过学的都知道科大北路，科大的商业街，整条街挤挤挨挨着无数个小小的门面，都是好吃的好玩的，云时影当然也知道，但是他没怎么来过，毕竟他是字面意义上的两眼一抹黑。云时影点头：“没有人带我来这种地方。”
春节假期刚过，科大还没正式开学，留校的学生不多，科大北路的商铺开了一大半，天气还冷，客人不算多，正适合开昭和云时影逛。开昭带着云时影一路逛过去，以“少吃一点多吃几种”为借口，每样东西都只要一份，和云时影分着吃，云时影竟然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开昭从来不怕凑热闹，时常会来科大北路，他的特征又过于明显，所以有不少老板还记得开昭。烤冷面的阿姨笑着问：“你不是毕业了吗？”
开昭油嘴滑舌：“想阿姨了，所以回来看看。”
阿姨笑成了一朵花，把小份做成了大份，还不忘八卦：“这是谁啊？穿得这么正式？天都黑了还戴个墨镜，是你的保镖啊？”
云时影是出来相亲的，被妈妈拉着打扮过，显得有些精英范儿，虽然常年的盲态纠正训练把他变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倒也不可能像保镖的。开昭赶紧澄清：“这也是校友啊，他毕业比较早而已。”
云时影失明太久，盲态不可能完全藏住的，阿姨看得出来他眼睛不方便。同性婚姻刚开放，任谁看到这样两个长相优越身有残疾的男人在一起，都会以为他们是情侣的。但是开昭不明说，阿姨也不好继续问，只是把做好的烤冷面递给开昭，说：“我说呢，这种跟你不相上下的帅哥，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
开昭笑嘻嘻地扯了扯云时影，让他弯腰，夹了一筷子烤冷面送到云时影嘴边，说：“我觉得还是我长得好一点。”
阿姨哈哈大笑，云时影差点被呛到，用拳头堵着嘴咳嗽了几声，开昭把放在腿上的水拿起来，碰了碰云时影的手，云时影接过水喝了一口。
从街头逛到街尾，云时影被喂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很多都是第一次吃到，家里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同学又没能力深交，让他缺失了很多体验。看着一直问“这是什么”的云时影，开昭心里坠坠的，看不见有时候比不会走路还要艰难。
开昭随手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一个很小的毛绒小狗，放到云时影手里，云时影慢慢摸着，笑着问：“这是什么？”
“小狗。”开昭说着，拉动小狗身上的拉环，小狗的尾巴飞速转动起来。
云时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开昭握住云时影的手，安抚道：“学长，别怕，一个小小的发条装置而已。”
云时影已经反应过来了，有些羞懊地蹲下，开始在地上摸索起来。开昭腰腹无力，捡东西向来困难，干脆不动，只给云时影指着方向：“学长，往左前方。”
云时影摸到了毛茸茸的小狗，小狗的尾巴已经停下来了。云时影握住小狗准备起身，手却擦过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层层厚实的织物包裹着干枯瘦弱的骨头，云时影反应过来，是开昭的腿。
云时影松开手准备站起来，开昭的腿却仿佛被触到了开关，突然弹动起来，直直伸了出去，把毫无防备的云时影踹倒在地。开昭赶紧按住腿：“学长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云时影爬起来：“没事没事，你还好吧？。”
开昭看着还在轻轻抖动的腿，说：“冬天肌张力会比较高，动一下就要痉挛，不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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