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过去,斩荒与清澜正好一万岁,都是族中乃至三界的佼佼者,斩荒的红莲业火练的炉火纯青,修为闻名三界;清澜所习得仙术在他身上大有造诣,他本身的水系术法也是三界独一无二,所受天道八十一劫只剩一劫,距离登仙封帝只一步之遥。
苍渊山上漫天飘雪,海棠得仙气滋养,长盛不衰,从下看天是海棠压雪、白雪灼日。
清澜坐在雪地里,白雪落了他满身,青丝慕白。
地火的红莲业火终日不灭,滚烫的气流席卷,石岩上崎岖不平,刻满了字,洞中烛火明昧,却是昏暗。
斩荒在石壁前打坐,青丝垂在胸前,周身妖力弥漫。
大劫将至,天色奇异。
苍渊山上一道惊雷,黑云压城,似有千军万马围城。
地火的烛火蓦然全灭了,红莲业火摇缀挣扎、颤抖摩挲,滚滚熔岩四处喷溅,一片火灼烧焦之气蔓延。
斩荒蓦然睁开眼,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边满是虚幻的白色,隐隐约约有雾气弥漫。他站起身,红色衣袍无风自动,忽然地,漫天风烟皆起,脚下虚幻的大地突然变成大地,染血的大地,周围出现许多尸骨、废墟,尖叫厮杀之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飒飒风声,他随着那大地变换的方向走着,才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东海边的战场之上。而透过汹涌的海面,他看见自己带着黑色玄金面具,一身红衣,天空中时不时有黑色陨石落下,海水激激。
一个男子走过来,向他拱手行礼:“恭喜主上,四海之战大胜。”
斩荒疑惑地一皱眉:“四海之战?”
男子微笑:“是龙族不满仙族治理,挑起的战争,天帝求您出兵相助,允您上仙之位,与五帝并列。”
斩荒还想说什么,男子却好似看出他的心思:“属下逆云,您此时已是妖帝,您的哥哥清澜为天帝。”
斩荒蓦然哑口,妖帝、天帝、龙族……那些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东西,自己本该在地火中修炼,为何,突然来到这里,来到这……未来的时候?
这时,逆云收到传音符,对他笑着说:“主上,该去九重天了,届时您登仙封帝,我们妖族便再也没人敢欺负。”
不等斩荒开口,逆云便拉住他一只胳膊,带他去了九重天。
一个白发白衣的中年男子在天门前等候,见到他二人,和善地一笑:“在下白帝,妖帝,请。”
三人一起去了昆仑山,斩荒在昆仑山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天帝,不见他这位早已高高在上、登仙封帝的大哥。
逆云忍不住再三催促,白帝只是假惺惺地同他们打太极,后来甚至直接借口有事将他们晾在一边,对此,逆云极度不满:“主上,他们难道是要毁诺吗?”
斩荒挑眉,眼底冷如寒冰,手握成了拳,语气桀骜不驯,隐忍着怒气:“什么上仙之位,我不稀罕。我要让他们知道,天帝敢毁了诺,妖族,就敢逆了天!”
言毕,他化作一缕紫烟,消失在天边。
顿时,狼烟四起,杀戮不断,黑白交融之间势同水火,可他还是太仁慈。
忽然,画面一转,斩荒被人一掌打中心口,猛然吐出一口血。
再一睁眼,斩荒处于一片黑暗,全身轻飘飘的,浮在虚幻里,心口痛苦不堪,心脏被那一掌振成糜粉,周身骨肉也几乎碎裂,万箭穿心之痛、血肉分离之痛、不见天日之痛,以及被背叛的痛苦萦绕着他。
在这黑暗里,斩荒五感尽失,感受最强烈的,便是心中的恨,滔天的恨。
他恨意大涨,对那个人,那个自从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一直有所耳闻却不得见到的人——他的大哥,少时对他穷追不舍、赶也赶不走,而忽然决意入苍渊修神仙道的大哥,成为天帝,利用他、欺骗他、又派人将他元神打散的大哥,血脉于水、一子双生的大哥,口口声声说保护他的大哥,而此刻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就要了他的命。
恨意被无限放大,平时肆意洒脱的他,俨然成了恨的载体。
他恨着,心都要被煎成血水,把自己熬成恶魔,熬成疯子,筋脉寸断、血骨分离,身体上的病痛,心理上的折磨,一个声音自那颗破碎的心中传来,它说:“杀了他吧,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斩荒心头涌上一丝异样,黑暗里闪过红光,那个声音又说:“噢~你现在被打散了元神,你杀不了他。”
声音阴笑着,如同鬼魅:“你和他不是一母双生吗,杀不了他,那就杀了你自己!杀了你自己!杀了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有着同一血脉的自己!”
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周边,空灵而彻骨,他好似被蛊惑了,也抬起手,指尖红色烈焰格外刺眼。
带着强大妖力的手慢慢靠近自己的心脉,在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忽然停下。
斩荒狠狠一皱眉,用红莲业火焚烧这片黑色的虚空,毫不留恋,火光冲天,他站了起来,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狠戾与杀意,飞扬的红衣竟然比火还鲜艳,唇角的一抹血滴落在地,声音无限放大。
黑色蓦然消失,他周身一片金光,眼前是白茫茫一片,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动弹不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些东西在消散,细细慢慢的。
清澜从天劫幻境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仙气萦绕的桃源,四周桃花盛放,绿草莹莹,他盘坐在地,一个红色身影在自己对面。
天道八十一道劫,他方才受完了,得以成仙。想来这就是九重天,只是,为何斩荒也在这?
他起身,见斩荒神色苍白,眉头紧锁,探探斩荒鼻息,呼吸平缓,只是睡着了。
清澜转过身,看这漫天桃花纷纷扬扬,一片旖旎浪漫的粉色。指尖轻点,额见海棠花钿隐隐露出,闪烁几下,随即,他指尖一动,从额头上移开,带着流光,往前一指,流光汇聚,清冷的容颜慢慢显现,修长曼妙的身姿慢慢落地。
归棠神色清冷,淡淡看他一眼,再看向斩荒:“他也入九重天了。”
清澜轻叹:“他靠着自己的修为与血脉,凭能力而入九重天。”
两人言语间,斩荒慢慢睁开眼,眼底迷茫,还有未褪去的杀气,以及疑惑,见面前白色身影,心头一痛,淡淡开口:“这便是九重天?”
清澜惊讶:“你怎知这是九重天?”
“直觉。”斩荒冷冷看一眼清澜,方才的事他已经忘了,可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方才所见,这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东西。
斩荒看向四周桃花,却没看见清澜身后的归棠,他忽然嗤笑一声,出言讥讽:“大哥身具北极星命格,又在几千年前就入苍渊上修神仙道,却与我这日日闲游之人同日成仙,真是可笑。”
清澜不与他多言,清冷的眸子低垂:“你不该上九重天的。”
斩荒眼底冰冷,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淡淡看他一眼,手中把玩着垂在肩上的几缕青丝:“你现在还不是天帝。”
清澜再次沉默,空气里一时安静。
归棠再次隐身,离开这两兄弟之间的纷争。她不怎么了解这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但她知道,这俩人一旦对上,便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一道白光蓦然显现,两人分别被笼罩住,去往各自不同的地方。
清澜一惊:“斩荒!”
斩荒冷眼瞥他一眼,神色平静,凌厉的剑眉微蹙。
斩荒被带到一处浮华的宫殿前,云雾缥缈,他看不清前路。
脚底是荡漾的水波,清晰可见,自己的容颜倒映其中。
“你通过了天道八十劫。”一个神圣而庄严的声音传荡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脚底的水波被声音振得荡漾。
“天道八十劫?”斩荒皱眉,满是疑惑。
“对。你身具贪狼命格,为天道所昭,杀破狼三星之一,需受天道八十劫以修身养性,最后一劫乃天劫幻境,你通过了。”
贪狼?
斩荒心头一震,只想着两个字——贪狼?没人告诉过他。
“你与北极星一母双生,北极星普度众生,而你却会令苍生遭难、天下祸乱。”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说:“你的族人只知道你和北极星是双生子,北极星清风朗月,而你邪恶狂隽,对你厌恶鄙夷,却不知你乃天道所昭之贪狼星,而知道的人大多已经身陨。如今,你虽修为高深,得以进入九重天,却不能成仙。”
斩荒心跳停了一拍,眉头紧锁,保持着冷静,尽量克制心头的怒火,一字一顿:“凭什么?”
“贪狼有心,吞噬天下,这是祸害,此生注定无法入九重天为仙。”
“可我是天道所昭,是天赐命格!”斩荒面部扭曲,声嘶力竭,他费了这么多努力修炼,就是为了入九重天为仙,可是,就因为这个贪狼命格,他此生注定无法成仙吗?凭什么!
“天道法则便是如此。”声音冷冷的,没有感情,却像拿着利剑,直指他心头之痛。
斩荒愤怒一甩袖,手中燃起熊熊烈火,咬牙切齿道:“天道?何为天道?”
“天道主宰三界天地、万物众生,凡天道所言,至高无上、绝对权威。”
“我去你全家的天道!”斩荒将红莲业火投入地上,四周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冲天,他只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句桀骜不驯、满是不甘的话语:“凭什么?”
凭什么?
清澜抬头,仰望那声音来源处:“若我一定要他成仙呢?”
冷冷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要挑战天道威严?”
声音说完,一道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清澜浑身一震,血液翻涌,猛的吐出一口血。
白衣染血,清澜眉头一皱:“他一定要在我身边,哪怕,天道不允,哪怕,毁天灭地。”
他一字一顿,语气清晰有力,毫不畏惧,也坚定不移。
“那好,这八十一道雷刑,你若受得住,我便让他留下,但,绝不可位列仙班,不可露出真容。”
雷声轰鸣,一道一道雷刑落下,九重天黑云蔽日,那件洁白的衣袍,破败不堪,血红色交织其中,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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