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书缩在柜台后,死死盯着掌中铜镜里面那张脸。
这是一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年轻的脸。
眸光如水,灿若夏花。
是那种所谓第一眼便惊艳的美貌。
再往下,修颈细腰大长腿,该凸的凸,该翘的……
可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完美程度,都分毫不输给现代的流量小花。
就是太漂亮了,看起来仿佛不太聪明。
然而……
林锦书狠狠闭上眼,脸色泛白。
刚刚那种被大货车碾过的痛楚,还令她有略微的失神。
林锦书大学毕业时,运气不好,赶上了失业潮。
毕业即失业,锦书有些不甘心。
于是她干脆选择了创业,靠一腔孤勇进入了餐饮这一行。
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她便是被讨债的追着跑了三条街,这才遇上了车祸。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锦书已经穿来了这里。
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无论是社会制度,还是民间习俗,都有点类似明代,国号大周,当家的皇帝,却是姓李。
她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林锦书,父亲乃是当朝的礼部林尚书,正正经经的“六部”之一,正二品大员,也是下一任内阁最有力的竞争者。
然而原主却并非那养在深闺秀外慧中的林大小姐,而是林家京郊外室,入不得台面的林二小姐。
二小姐如今年方十八,已经过了本朝公认的适婚年龄,却并没人肯为她张罗,蹉跎至今。
原主的生母白氏精神好像出了问题,一向时好时坏的。
所以林尚书也有几年未登过别院的大门了。
林府上下对原主这对母女讳莫如深,只当没有这两人。
母女二人的生活全靠开在京城天街上的一座小酒楼维持。
最近酒楼的掌柜告老还乡,不得已,原主便暂代这掌柜的差事,成了酒楼的老板娘。
林锦书穿来时,原主正缩在柜台后假寐。
再一睁眼,壳子里的灵魂,便换成了林锦书。
林锦书回想起原主先前的记忆,发现里面浓浓的全是怨气。
对身为林家女却不得认祖归宗的不甘、对父亲不闻不问的委屈、对盛名在外的嫡姐的嫉恨、对生于书香世家却要行商贾事的无奈……
偏原主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凡事只憋在心里。
重重的怨气笼罩而下,林锦书不由打了个寒噤。
怪不得原主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人若是emo习惯了,可不就“人间不值得”了?
受过现代平等思潮影响的林锦书,很能理解原主的想法,但却不能苟同她的生活方式。
做一名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固然好,但当一个市井烟火气里野蛮生长的俗人也不差。
深闺有深闺的苦,市井有市井的乐,总归大家都要努力生活罢了。
既然身在市井,与其想些不切实际的,还不如考虑多赚些钱。
有了银两傍身,也算是在这男权社会里,有了安身立命的底气。
况且原主其实生活并不差,最起码,她还拥有一间不错的酒楼。
“春熙楼”位于京城天街街角,距离皇城大门直线不过200米,酒楼东侧有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等衙门,西侧则是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乃是妥妥的京城CBD商圈。
满天街算着,像这样的铺子,也不过十一二家。
只是这酒楼的生意,如今却有些惨淡。
此刻正值午时饭点儿,偌大的酒楼大堂里,却只有区区三桌食客,上座率还不足一成。
除了她这个老板,便只剩了一个小伙计。
这么好的位置,原主是怎么把酒楼经营成这样的?
林锦书凭借着在现代餐饮行业的多年闯荡经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眼下,既然此间的老板换做了自己,便势必要好好经营一番了。
“老板娘,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柜台外面有食客高声喊。
林锦书赶紧将铜镜收回荷包里,换上职业微笑。
“好嘞!这就来!”
然而这一抬头,她却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在她的视线里,此时每位食客的头顶,都悬着一枚灿金的身份姓名牌。
如“威远侯府世子张冲”、“XX伯府公子XX”等;
或是“眉州药材商XX”“永昌府药材商XX”、等;
更有甚者“东郊杀人案嫌犯刘三”、“东郊杀人案嫌犯王五”等。
很明显,三桌人分别是官宦子弟、药材商,以及……呃,江湖好汉。
啧,这身上有命案的……还是红名。
而这些人的对话,哪怕是小声的窃窃私语,眼下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聊天对话框,套着加粗的字体不停从每个人的头顶升起,直升到酒楼大堂的棚顶,才气泡一样,“啪”地碎掉了。
林锦书呆呆地看着眼前仿佛RPG游戏视角的诡异场景,眼看着空气中密密麻麻飘来飘去的对话泡泡,脑袋里面嗡嗡乱响。
这算什么?
穿越后喜提RPG视角金手指?
可她只感觉视线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污染了,这该死的……逼死密集恐惧症的挤挤挨挨!
“这么多人,好烦!”
林锦书是真心在感慨,就这么三桌的对话,几乎都将她的视线给填满了,这要是酒楼的上座率再高一些,那岂不是要对话叠着对话,名牌压着名牌?
关键这些文字还是动来动去的,无法消除不能隐藏……
每次一想到这里,林锦书就觉得头皮发麻。
跑堂的店小二从她身旁经过,刚好听了一耳朵,然后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跑着给客人上茶去了。
林锦书眼尖,捕捉到小二头顶飘起的话。
“三桌还嫌多,二小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是个笨蛋美人。”
林锦书:……
还好,这小二虽然嘴碎,人却够勤快。
他端着茶跑到那群官宦子弟桌边时,对方还没有发怒。
只是下一刻……
哗啦……
“哎呦!卧槽,烫死老子了!”
“哪来的小子?你找死!”
“就是,敢泼张世子的茶,你活腻了吗?”
“老板娘呢?我们叫的可是老板娘来上茶,你算个什么东西?”
得,餐饮从业者最怕的事……来了!
一桌纨绔对着店小二拳打脚踢,下手极狠。
眼瞅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伙子,被人揍得满地打滚,林锦书只好叹着气……飞快走上前去。
她怕再晚一步,自家伙计会被打死。
“贵客,各位贵客,还请高抬贵手啊!”
林锦书跨前半步,挡在了伙计身前,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无辜地看着对面,将这群前一秒还在骂骂咧咧的纨绔看得一静。
她双手在身前交叠,露出训练有素的八颗牙笑容,朝着对面微微鞠躬。
“几位客官受惊了,都是本店的失职,还请原谅则个!本店愿赔偿全部损失。”
旋即她又从地上拉起伙计。
“这孩子从小父母双亡,身世凄凉,上有80岁老祖母下有8岁……咳,还请各位公子看在他可怜的份上,莫要为难于他。在下这厢先谢过了。”
“我观各位公子龙章凤姿,个个英伟不凡,气量过人,本店甚想交个朋友,今日的一应消费,便记在本店账上。待会再送诸位几份小菜,聊表谢意。”
“几位看,如何?”
锦书这一番话说得如行云流水,顺畅无比,显然是早就说惯了的。
当然,这都要归功于她在现代被顾客投诉出来的教训。
一般在这天街上混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凡听掌柜这样殷勤地赔礼,也就要面子地算了。
更何况,他们家酒楼之所以这样冷清也是有原因的,那些给客人准备的菜品茶水,就没一样是现做的。
烫到人?怎么可能?
能温着就不错了!
林锦书一番话下来,面子里子都给了,即便是在现代,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诚意足够。
她本以为这伙纨绔会就坡下驴,却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打算放弃,还更变本加厉了。
林锦书只觉得有几道黏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稍不注意,脸上就被人给摸了一把。
“呦,听人说,春熙楼新换的掌柜国色天香,如今见了,果然不错,不枉本世子大老远跑来一趟。”
那头顶写着威远侯府世子张冲的纨绔,腆着微胖的肚子上前两步,便要去搂林锦书的腰。
很明显,他是这伙人的头头。
“怎么样?不如跟了本世子如何?包管你每日吃香喝辣,哪用得着如此辛苦?”
这个时代,虽不禁止女性抛头露面,在外营生,但在外的一般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
这恐怕也是张冲敢如此对待林锦书的原因。
且看这家伙的熟练程度,估计还是个惯犯。
林锦书慌忙退后两步,躲过了对方伸过来的油手。
她忍住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脸上还堆着笑。
“张世子有话好说,老话讲,得饶人处且饶人。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五城兵马司就在隔壁,世子还是莫要自误的好。”
锦书姿态虽放得很低,但语义里却带着威胁,一番话夹枪带棒。
大周朝历法严明,当朝天子李准虽已年过六旬,却依然勤勉威严,国运鼎盛。
在这般的太平盛世,又是皇宫门前的天街上,林锦书当真不认为对方敢做出强取豪夺这样的事。
然而她今天却料错了,她遇上了混不吝的。
不说还好,林锦书此话一出,对面一桌纨绔便是一阵抚掌大笑。
领头的“威远侯府世子张冲”更是笑得打跌。
“五城兵马司?本世子便是五城兵马司的,正七品副指挥使,如何?”
他猖狂怪叫着,指着林锦书便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世子?别以为有几分姿色便要拿乔,小爷府里你这样的多了!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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