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餐饮难,林锦书是知道的。
毕竟,她在现代经营了几年餐饮,踩了无数的坑。
从食材原料到油盐酱醋,从员工培训到菜式品控,从店面设计到营销宣传……诸如此类事无巨细全要一一过问,漏过任何环节都可能造成不小的损失。
对于这份难度,锦书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她依然没想到,在古代开酒楼有这么难!
中午酒楼被纨绔砸毁了大半便罢了,他们非但不结账,离开时还撂下狠话说“下次再来”。
秦砚将两个红名打包带走了,自然也没替他们给钱。
剩下那一桌药材商人受惊过度,几乎是滚出门去的,锦书没好意思追上去要求买单。
当然,以上仅是银钱的损失。
除此之外,各种不可预知的其他风险,才是更大的问题。
诸如法外狂徒的临时光顾、权贵阶层的花式打压、老板本人被强取豪夺之类,不胜枚举屡有发生。
与之相比,同行间的恶性竞争,抢人、抢资源、价格战等等,都只能算是毛毛雨,洒洒水了。
“二小姐,不好了……”
锦书正苦着脸琢磨,往后如何规避风险,便见店小二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慢点,莫慌,怎的了?”
锦书想着,左右都已经这样了,便是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也顶得住。
索性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从旁边摸起一块硬纸板,帮满头大汗的伙计扇风。
小伙计一个急刹,“滋溜”蹲在她面前。
“厨子……厨子和洗菜的婶子都跑了,厨房里没人了!”
“哦,这样啊……”
林锦书手微微一顿,旋即继续扇风。
“跑便跑了吧,改日再招。”
林锦书用人,最重人品。
所谓危难见人心,像厨子这种有点风吹草动便撂下雇主跑路的,业务能力多强她都不会再用;而像小伙计这般不离不弃的,她日后一定当成心腹栽培。
“阿猫……你是叫阿猫吧?”
“不是……哎?”
小伙计将要出口的话被打断,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林锦书,那模样,仿佛是……同情。
这表情让林锦书忽然又想起来,先前他在送茶时嘟囔的那句话——“二小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是个笨蛋美人。”
林锦书眉梢跳了跳,果然见小伙计鼓了鼓腮帮。
“二小姐,您又记错了,小的叫赵虎,小名阿虎。”
赵虎,那你是不还有个兄弟名叫张龙?
林锦书心中吐着槽,便听小伙计哭丧着脸道。
“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小姐,厨子把您提前放在他那儿的二十两采买钱,一并卷走了!”
林锦书终于不淡定了,手中扇风的纸板“啪”地掉在了地上。
“多少?”
“二十两啊……是您昨天说不愿意天天早起付账,将一个月的采买款全交给厨房了。”
林锦书:……
行!这原主也太行了!
搞不清楚自家伙计名字也便罢了,还把大额流水交给厨房只为睡个懒觉?
这懒觉有什么好睡的?有银子重要?
不过眼下,锦书最关心的却是……
“这银子……呃,厨子还能追回来吗?”
阿虎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我们几个原本都是因南方水患逃难的灾民,蒙二小姐好心收留,才能在京城里落脚,眼下水患已去,那二人恐怕早已经离开了京城,具体的去处……”
很好,不知来处,也没有去处,直说就是追不回来了呗!
林锦书眼角微抽。
这样的人也敢用?原主是笨蛋吗?
林锦书心中算了下,所以如今这酒楼重新装修加上恢复经营的启动资金,少说也要七、八十两银子。
在大户人家,这点钱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她和云姨娘这里,便是足够两人一年的嚼用。
锦书捏着手里那仅剩几两碎银子的秀气荷包,登时没了先前决心大展宏图的底气。
她唇角泛出苦笑,对着眼下酒楼里仅剩的唯一员工摆手。
“罢了,今天暂且歇业,明日再想办法。”
酒楼连厨子都跑了,不歇业还能如何?
锦书正心数着原主还有多少能当的金银细软,却见阿虎几乎炸毛一样从原地跳了起来。
“不能歇业!二小姐,您不能歇业呀!”
锦书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震惊瞪向阿虎。
却见阿虎痛心疾首,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
“锦衣卫新晋的乔校尉今日请同僚吃酒,因为司里公务繁忙,说好了让我们酉时将酒席送到指挥使司衙门里。这眼下距离酉时只有一个多时辰了……”
呃……是有些麻烦。
不过林锦书看着乱得一塌糊涂的酒楼,也没什么继续做生意的心思。
“那你便现在去锦衣卫衙门跑一趟,就说我们酒楼突遭变故……”
“二小姐,不成啊……您先前和乔老管家可是立了契约的!”
阿虎哭丧着脸,从柜台下面抽屉缝隙里翻出一张纸来。
“您看,若是背了约,咱得十倍赔偿呢!”
林锦书眨眨眼,终于从摊在面前皱巴巴的纸张上面,找到了对方预付款的金额。
二两银子。
所以,若是违约,她需得赔偿对方二十两?
抢钱呢?这现下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林锦书蹭地从地上站起来,这下终于不淡定了。
她看着地上摔得密密麻麻的瓷器碎片,颤巍巍地问。
“所以,阿虎,咱还有碟子装菜吗?”
若说厨艺,林锦书自问还是懂一些的。
她走进后厨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些大米、糯米、鸡鸭鱼猪肉、并蔬菜等。
更为惊喜的是,林锦书竟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座陶炉。
这个时代没有烤箱,厨子烤制糕点,大多是在这种陶土烧制的陶炉里完成的。
炉内下方点火,底下通风控制火势与温度,便可以烤制食物。
这炉内体积够大,刚好解了林锦书的燃眉之急。
她刚将糯米、大米放入容器里加水泡好,厨房外阿虎的脚步声便也到了。
“二小姐,我从后院砍的,今年刚生的翠竹,都在这了!”
半大的少年风风火火跑进来,手脚麻利地将砍好的几段竹子堆在地上。
“二小姐,您要这些竹子做什么?”
看着阿虎报进来的竹子,林锦书满意地点头。
嗯……够粗,够嫩,还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
“当然是做……竹筒饭!”
眼下他们连盛菜的盘子都凑不齐,当然只能讨个巧。
锦书指挥者阿虎用锯子锯竹子,然后从上面四分之一处挖口,盖子不要扔,最后打磨、清洗干净……
看着少年认真执行的模样,林锦书笑着补了一句。
“对了,往后便叫我老板吧,至于二小姐什么的……也不要再提了。”
事已至此,与其死守着这个林家不承认的二小姐身份,还不如老老实实经营酒楼,当一名富家翁。
她当然知道先前闹事的张冲还对自己贼心不死,做着将她强掳入侯府的美梦。
可人生就这么长,与其日日担惊受怕,还不如努力过好眼前的生活。
最起码,秦砚在审的那桩命案结案前,她还算是锦衣卫的人证,张冲暂时不敢动手。
阿虎有些怪异地看了林锦书一眼,仿佛是觉得自家老板今天有些不一样了,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只好甩甩头去忙自己的事。
林锦书便按照习惯,将猪肉、鸡肉用黄酒、盐、酱油、五香粉、胡椒粉、少许糖腌制,后又淋上香油,再用淀粉抓扮均匀备用。
随后准备好胡萝卜丁、豌豆、玉米粒、芹菜丁、辣椒块等备用。
这个时候,阿虎的竹筒也基本制作完成。
一只只漂亮的竹筒堆在案板上,看起来油亮亮青凌凌地,格外喜人。
林锦书拿起一个,将泡好的大米加入到竹筒一半左右高度,再加入少许清水,扣上盖子。
余下的大米如法炮制,做了足有十个竹筒,放在旁边备用。
这便是清香软嫩的竹筒米饭了。
旋即她换上新的竹筒,将泡好的糯米分成两半,一半用猪肉并蔬菜、调料搅拌均匀;另一半则做成鸡肉的,同样加入蔬菜及调料拌匀。
再将绊好的食材分别加入十几个竹筒里备用。
有肉有菜有糯米,这便是肉香中混着清香的——竹筒猪肉糯米饭与竹筒鸡肉糯米饭。
此时阿虎已经把炉火生好,林锦书看炉温升上来,赶紧将备好的竹筒放入烤箱,让阿虎守着炉子,小火慢煨。
之所以不用大火,一是怕烤焦,二是为将竹子的香味尽量融入食材中,更多地保留竹筒饭的风味。
利用这个时间,林锦书又赶紧做了几道家常的红烧肉、辣椒炒肉、辣子鸡丁,糖醋鱼等,同样是拿十多个竹筒盛了,等到米饭将熟时加入炉子,大火烤制几分钟。
再拌了几个时令小菜,切了几样瓜果梨桃,一并装在新鲜竹筒里。
忙完这些,烤箱里的米饭和菜品便也都出炉了。
开炉的一刹那,竹子的清香与饭菜的香气逸了出来,厨房里满室飘香,将阿虎馋得直流口水。
“好香,老板,好香……”
他不住吸着唇角根本不存在的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睁得老大。
“这比咱先前厨子做的还香哩,老板,咱是不是不用再招厨子了?”
呃……厨子当然还是要招的!
林锦书虽然不排斥下厨,但若让她一个老板天天在厨房里忙活像什么话?
况且今天这些菜,算是借了竹子香气的光,她的手艺比起真正的好厨子来说,还是差得远的。
不过,看见自家小伙计很捧场的样子,林锦书还是笑了。
“罢了,拣你爱吃的,留下两份,剩下的,你这便送去锦衣卫衙门吧。”
“得嘞,谢谢老板!”
阿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他麻利地把饭菜打包放入食盒里,想想又将给自己留的一份猪肉竹筒饭并辣子鸡丁放在尚有余温的陶炉里暖着,这才脚下生风一般,拎着食盒跑了。
看着阿虎脚步轻快,从狼藉的酒楼大堂中跑出去的背影,锦书苦笑着摇头。
酒楼得赶紧想办法收拾一下,尽快开张。
罢了,今晚便回去别院一趟,将原主珍藏的那些首饰……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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