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晨光透过窗纸,勉强驱散了室内的浓稠黑暗,为冰冷的家具镀上了一层灰白的轮廓。油灯早已油尽灯枯,只余下一缕青烟,袅袅散在带着陈腐檀香的空气里。
林晚星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浑身的酸痛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陌生的、空旷到令人心慌的屋顶让她瞬间清醒。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凶宅、镜中鬼脸、血色手臂、扑向沈寂雪、以及那蚀骨的阴寒和剧痛……
她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处,一阵闷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她下意识地摸向肩膀,隔着衣物,能感觉到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异样的、深及骨髓的冰凉,但那种被蛛网缠绕蔓延的恐怖感觉已经消失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质料厚实的黑色外衫,带着极淡的、属于沈寂雪身上的那种冷冽檀香。而沈寂雪本人,就坐在离床榻不远的一张硬木圈椅里,背脊挺直,双眸微阖,似乎是在闭目养神。晨光勾勒出她略显苍白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尊冰雕玉琢的塑像,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林晚星看着她,心情复杂难言。昨夜若非沈寂雪,她恐怕已经……而且,最后时刻,是沈寂雪爆发出的那股可怕力量救了她,甚至可能还替她清除了体内的煞气。这个认知,与她之前笃信的“封建迷信骗子”的形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沈寂雪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晨光下恢复了平日的深黑与清明,只是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感觉如何?”她开口,声音比昨夜少了几分寒意,多了些沙哑。
“还……还好。”林晚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声音也有些干涩,“谢谢你救了我。”这句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沈寂雪没有回应她的感谢,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煞气已除,但阴寒入体,需静养几日,否则易损根基。”她顿了顿,补充道,“近期勿近水,勿着红衣。”
勿近水?林晚星立刻想起了自己昏迷中的呓语,那些关于水、红色轿子的恐怖幻象。“是因为……白露?还是因为别的?”她忍不住追问,“我昨晚好像……说了些奇怪的话。”
沈寂雪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白露的怨念与你命格偶然相合,引动了一些……更深的东西。”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那顶猩红轿子,接引的或许不止她一个。你被标记了。”
“标记?”林晚星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类似的东西,会更容易找上你。”沈寂雪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藏着暗流,“林记者,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回到你的报社,写你的时政要闻,昨夜之事,可当做一场噩梦。”
她的提议很合理,甚至是出于一种……保护?林晚星能感觉到这一点。若是昨日前,她或许会犹豫,但经历了这一切,亲眼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记者刨根问底的本能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这个神秘女子吸引的感觉,让她无法就此退缩。
“然后呢?”林晚星掀开盖在身上的外衫,忍着不适站起身,与沈寂雪对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等着你所说的‘类似的东西’某天找上门,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还是等着下一个‘白露’出现?”
沈寂雪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沈小姐,”林晚星向前一步,眼神坚定,“我知道我可能是个麻烦,也可能很弱,会拖累你。但我有权知道真相,关于昨晚,关于那顶轿子,关于……你。”她深吸一口气,“如果你需要调查这些事,我想,我的身份和职业,或许能提供一些你无法轻易获取的信息。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沈寂雪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与我合作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我的运气向来不差。”林晚星固执地说,尽管她此刻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不容忽视的火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那敲门声沉重而慌乱,与这旧宅的死寂格格不入。
沈寂雪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意外。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体面、却满头大汗、面色惊惶的中年男人,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绸缎庄老板。他一见到沈寂雪,就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沈、沈大师!救命!救救我女儿!她、她昨晚去参加了百乐门的一个派对,回来就……就变得不对劲了!一直胡言乱语,说……说看到水里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在向她招手!现在、现在她把自己锁在房里,怎么叫都不应,里面……里面还有水声!”
红嫁衣?水?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沈寂雪。
沈寂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她回头,看了林晚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已经来了。
“带路。”她对着那瘫软的男人,只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新的案件,带着熟悉而令人不安的征兆,已在晨光中,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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