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她当众出丑,戚娟娟很生气。
接亲路上八抬大轿摇摇晃晃,戚娟娟胃里翻江倒海,颠得快吐了。她咬牙切齿,和周怜结下了更深的梁子。
本想认命就此息事宁人,奈何晋国公府属实过分。
周怜喜服簪花,春风得意。在沿街百姓们仰望的眼神中扬眉弯唇,恣意洒脱,时而挥手谢过他们的祝福,全然不知身后的喜轿像风浪里摇摆的船。
接亲队伍到了晋国公府,一股热浪烘烤在戚娟娟身上发烫,透过红盖头戚娟娟隐隐看到石阶前那鎏金火盆里燃烧的火苗窜的有膝盖高。媒婆解释道:“火烧得越旺代表夫妻以后的日子越红火越恩爱。”
他们都是一伙的,戚娟娟才不信媒婆的鬼话。
这个周怜存心叫她下不来台!
所幸她是个会身手的,多少腌臜手段没在怕的,踩上轿子杵杖腾空起跳,轻轻松松跨过火盆。
周怜拍手称赞戚娟娟,“不愧是南境大将军,身手不凡!”
他还单纯的以为这火苗螣蛇般的游动是专为戚娟娟而设,来向宾客展示他晋国公府的大娘子不一般。
礼部指派礼官主持大婚事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夫妻对拜——”
“......”
两位新婚夫妇拜天地拜高堂,戚娟娟就是不肯夫妻对拜,腰杆挺得笔直笔直,周怜见戚娟娟纹丝不动,自己也负气,不甘示弱,面对她跪着腰杆亦是挺得笔直,头颅高傲地昂着。
礼官见两位将军像一双朱漆筷子立在绣牡丹如意纹的红绸喜垫上,好说歹说,夫妇俩一个秉性,油盐不进。戚娟娟更是胡扯了一个理由说道:“前些日子操练不慎扭伤了腰,实在没法弯腰,父亲、母亲、夫君,请多多担待。”
晋国夫人在一众宾客面前被戚娟娟倒摆了一道,脸都丢尽了,胭脂水粉的面容白中透青,她扯扯嘴角强颜欢笑。
新妇好生厉害!
戚娟娟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她装怪卖巧,手故意托着腰身,柔弱无辜说道:“夫君身强体壮,不如我颔首,夫君来拜?”
“如此,委屈夫君了。”
周怜凤眼微眯,唇角扯出一弧冷笑,直勾勾盯着那四角绣花的流苏红盖头,委实被气笑了,言辞讥诮:“娘子故意扯谎,还没进门就让夫家难堪,试问令尊令堂为娘子准备《女诫》《女儿经》否?若是未备进嫁妆,夫君愿自掏腰包替令尊令堂圆了娘子礼数周全,亲自教诲娘子该如何做个贤惠的新妇。”
“夫君费心。我若贤惠守在内院,哪还有郦国吃败仗的机会?又何谈赐婚晋国公府呢?”
礼官在旁急得跺脚,他们反倒聊起天来:“两位小祖宗哎!陛下和娘娘十分重视二位将军的大婚,看在陛下和娘娘的面儿上,就不要再耍小性子了。莫误了吉时,陛下和娘娘怪罪,下官担待不起啊!”
“下官求求二位将军高抬贵手。”
礼官挤在二人中间左右作揖。
晋国夫人强装镇定,手揪着金丝织锦的帕子,望着她那野蛮粗鄙不懂礼数的儿媳无计可施:“陛下宅心仁厚,与民同心,与朝臣同义。既然有人执意打他的脸面,礼官大人尽管禀报陛下,错了今日吉时,明日吉时晋国公府也等得。”
看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份上,戚娟娟才松了口,她不能辜负皇上和皇后的美意,与周怜行了夫妻对拜之礼。
送入洞房。戚娟娟松快地耸肩弓腰,揭开红盖头叹息:“高门大户家规矩忒多。”
观月忘不了窜天的火苗,她看出晋国公府故意刁难:“什么越旺越恩爱,依我看分明是他们的下马威!”
她南街戚府到北街晋国公府一路上风波不断,谁知是周怜搞的鬼还是她公婆手笔?总之,都不是省油的灯。
周怜为报复戚娟娟,跟宾客们谈天说地宴饮到深夜里。戚娟娟屁股都坐麻了,等得黄花菜都凉成霜冻了,实在忍不住朝门外大喊,两位守门的奴婢开门进来,瞧见她们大娘子连盖头都掀了,忙不迭地跑去盖上新妇面容。
“郎君去哪了?”
“大郎君还在和宾客们喝酒。”
“你去催催。”
丫环小跑去前厅在周怜耳边小声传达,周怜笑容凝滞,默默放下抵至唇边的金樽,眼光冷冽,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丫环回来跟她说明情况,察觉大郎君未有止饮的意思。
不肯入洞房这事已经传到了晋国夫人耳中,她盘着檀香手串,不闻不问。心里反倒觉得儿子替她出了口恶气,得意地扬起嘴角,好好看戏。
宾客散的差不多,礼部侍郎很识趣:“**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了。天色已晚,夫人催得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打扰。”
周怜两抹红霞晕在颊面,话语里颇有微醺的醉意,他拉住侍郎衣袖将他拽回座位。
“不打扰!不打扰!”
戚娟娟大步流星地走到夫君身边。周怜惊讶地看着自己掀了盖头跑到前厅抛头露面的新娘子。
“成何体统,快回去!”
周怜问罪府里丫环:“你们是怎么伺候大娘子的?”
“奴婢们拦不住啊!”
戚娟娟不理会,在周怜边上坐下来,拿起桌上酒壶,又见席面上没有空余的酒杯,打眼一瞧,夺过周怜手中金樽,将里头剩下的半杯酒往身后一扬,重新添了清酒,豪爽举杯:“来!敬各位大人!新婚大喜,高兴的也不止新郎官啊,新娘子同样高兴。”
都是官场上打照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礼部侍郎有话不敢说,更不敢驳她面子,喝下了敬酒。
敬完主桌,戚娟娟主动到武官那桌,给几位认识的同僚敬酒。武官们也是豪爽,兴致高昂地和戚娟娟饮酒,根本不觉得戚娟娟没规矩,反倒欣赏她的真性情,几个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
周怜看到此幕脸都气绿了,终止宴饮的兴致,只觉颜面扫地。他侧脸望向戚娟娟,抬颌间羽睫微微垂下,眼睑一弧阴影,泪痣于阴沉中露着寒意。
他的新娘子他自己都还没看,被这几个老匹夫看去了!他气冲冲地走到戚娟娟那桌:“喂!你是不是故意气我?哪有新妇大婚之夜在前厅抛头露面的道理?”
戚娟娟朱唇轻挑,冷静淡定:“夫君误会。我和他们都是老熟人,又送了贺礼,我作为晋国公府大娘子自然该答谢他们。夫君可以和官员们宴饮,为什么我不行?结婚的又不止你一人。”
“戚娟娟!你太没规矩了!”
戚娟娟抿唇隐忍怒气。
忍不了,忍不了一点!
她把金樽重重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好好与他掰扯清楚,到底是谁没规矩?
“我没规矩?你当街撒喜饼引得乡亲们哄抢将我挤得东倒西歪就是有规矩了?你当众踩我裙裳害得我险些摔倒就是有规矩了?”
“你家那顶破轿子!青石平地都能把人颠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就是有规矩了?还有门口□□焚身的火盆,窜起来恨有八丈高!确定是驱邪祈福不是给新娘子的催命符吗?”
“你们晋国公府还真是有规矩!”
越说越气,戚娟娟偏头看向陪嫁丫环道:“观月,取我朱雀刀来!”
“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规矩!”
“周怜你记住!我戚娟娟嫁进晋国公府,住进闲妙院里,打今儿起,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一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官员们见这架势,突然想到还在养伤的几位文官,吓得汗流浃背,赶紧借托辞离开,恐被伤及无辜。
他们识趣地就要散场。
“我看谁敢走?”
二人针尖对麦芒,异口同声。
官员们吓得不敢动,戚娟娟好声说:“请各位宾客留下给我们夫妇二人评评规矩。”
“净云,拿我玄天新月刀来。”
周怜挑唇轻笑,嘲讽她:“现在投降认输还来得及。”
“哼,休想。”
“小姐,刀来了。”
“郎君,刀。”
二人手握长刀刺向彼此,刀刃擦出的火花尤见是下了死手的。
戚娟娟利落挥刀,周怜迅速抵挡破招。彼此交手之际一会上天一会落地,打着打着就上房揭瓦,刀刃噼啪相撞。
官员们看了几个回合,太吓人了,纷纷趁机溜走。
丫环速去禀报郎主和主母。
“不好了!大郎君和大娘子在前厅打起来了!”
“前厅?打起来?”
晋国夫人刚休憩,忙起身穿衣,欲去训斥,被晋国公拦下,好言相劝莫管他们小两口的事情。
“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夫人安心睡下罢。”
晋国夫人觉得荒谬。新妇得失心疯了?刚过门就敢打丈夫,荒唐成什么样子!
“不行,我得去看看!”
丫环伺候晋国夫人更衣,梳妆理髻后觉着得体才动身去往前厅外院。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头噼里哐啷,碗碟碎了一地。晋国夫人怒火登时直冲云霄,刚迈进门槛,眼前寒光乍现,戚娟娟一刀插到夫人脑门......的发髻上......
主母定了三息,当场吓晕过去。
醒来时,新婚夫妻站在床头,主母睁眼看到戚娟娟又慌忙闭上眼。晋国夫人怵她儿媳,让戚娟娟离远点。
戚娟娟乖乖后退两步,老老实实认错。
“母亲,儿媳错了。”
晋国夫人气得头疼,让她赶紧回院里去。
“哦。”
“儿媳告退。”
戚娟娟打得凤冠歪了,头发散了,妆面也花了。凌乱不堪的模样不像被欺辱了,更像是得了失心疯。
周怜趴在母亲枕边帮她揉揉太阳穴,晋国夫人一掌拍开周怜的手,气说道:“你也回去!”
“两个不省心的东西!”
晋国夫人自己用指尖捏揉混乱跳动的太阳穴,深深叹气:“造孽啊。”
郎主好言好语地宽慰儿媳妇,怕她刚入晋国公府便受委屈,首先训斥了周怜一顿,吩咐丫环重新帮戚娟娟梳妆,仔细叮嘱他的嫡长子好好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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