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怜和戚娟娟前后脚回到闲妙院,院里一片狼藉,断瓦碎石,残枝落叶,别有趣致。
两人回到厢房,抢眼的红幔与喜烛将今夜哄闹的二人拉回大婚氛围之中,若不是看到屋里燃烧正旺的龙凤烛,戚娟娟都忘了今日是她嫁做人妇之日。
她瞄眼华绸喜服的周怜,身量高挑精瘦,站她身边跟门外红漆柱子没区别,要想看清脸还得仰着头才行,她微微昂头,瞧这柱子摸样,清秀隽美,巴掌大的小脸眼占了一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清澈洁明,眨巴眨巴间竟还有一丝丝娇俏!
眼睑尾端恰到好处的点缀了一颗微小的泪痣,不经意间让戚娟娟的视线先望向他深情浅笑的左眼。
这就是她的夫君?
容貌赛过探花郎,心思不及垂髫童。
且有得烦扰了......
周怜高挺的鼻梁稍横过来,杏粉薄唇微抿成上扬的弧线。余光里早就看到戚娟娟那欣赏痴赞的模样,这般惊叹星眼,他见多了。几乎全晋州的女人瞧了他都会像戚娟娟这样,不足为奇。
“现在发现你夫君绝世美貌不算晚。”
戚娟娟白了周怜一眼,快步离开他。
丫环得郎主令,给戚娟娟重新梳妆,戚娟娟坐在梳妆台前是让丫环伺候她卸冠沐浴,她倒好把散乱的头发理顺,把歪了的金冠扶正。
戚娟娟眉头紧锁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被木偶似的任人摆布,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樱桃,是郎主和夫人专挑来伺候大娘子的。”
“你便是我的贴身丫环?”
“回大娘子,是的。”
“那你日后是听郎主和夫人的差遣,还是听我这个大娘子的差遣?”
樱桃手握着梨花篦子跪下,哆哆嗦嗦地回她:“樱桃既被郎主和夫人指派进闲妙院,自然以大娘子为先。”
“起来说话。”戚娟娟不喜欢别人同她跪着说话,“日后别跪着说话,像观月一样自在随心就好。”
樱桃朝身后的观月看去,她随意翘腿,趴在桌案边吃喜塔果子,两指头一捏,桂圆果壳碎了一地,她捻起果肉往嘴里塞,看到樱桃望着她,她提眉一笑,与她招招手。
樱桃有些害羞的浅浅笑了笑,回过头来继续为戚娟娟梳发。
有这会儿功夫,周怜澡该洗八百回了,她连寝殿的门都出不去。
“别梳了,把首饰拆掉,我要沐浴。”
“啊?”樱桃顿住了,呆愣愣看着铜镜里大娘子,“可是......大郎君还没有掀大娘子的喜红盖头呢?”
“大郎君看都看过了,掀不掀盖头的有何区别呢?”戚娟娟撇嘴,歪头瞧着铜镜里的樱桃,倒是个单纯实在的姑娘,长得也有几分秀气。五官圆钝,面嫩唇红的,看着讨喜。
大娘子说啥就是啥,樱桃只有绝对的服从。大娘子说拆掉头饰,她绝不留一支珠花。
拆完了繁琐沉重的凤冠,戚娟娟打发走樱桃,让她跟观月回屋睡觉去,又打发了院里其他守值的小厮丫环,告诉他们闲妙院从今儿起没有值夜的规矩。
入晋国公府第一日,闲妙院的下人们可是亲眼瞧见了自己大娘子的厉害,前脚悄悄地说不能得罪母老虎,后脚母老虎就取消了守夜。
短短两个时辰,怪叫他们难为情的。
周怜沐浴归来时,惯了有人伺候,一回到寝殿空落落,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人都跑去哪了?
“今儿没值夜的人吗?”周怜进了屋很是疑惑道,一袭蚕丝朱红里衣在烛光的烘衬下水柔细腻,青丝披散如瀑丝滑。
“许是被差遣走了。”
净云伺候周怜脱鞋,将一双墨黑云纹锦靴摆正搁置榻尾,又贴心地给主子盖上锦绣红鸾的喜被。
躺在榻上周怜才反应过来,肯定是戚娟娟遣走了下人们。
周怜噘嘴暗爽,手指抵在唇边,得意地憋笑。
戚娟娟,本性暴露了吧?就知道你经不住本将军的美颜诱惑,还装不在意!
小心思藏在这啊!
好歹新婚之夜。周怜愿意不计前嫌。
“净云,今儿不许守在外头,回屋睡觉去。”
净云走后没多久,戚娟娟沐浴回来了。周怜听见关门的动静,激动地裹住被角,把脸埋进被窝里,想看又不敢看,心跳乱七八糟的,既忐忑又兴奋。
虽说戚娟娟人粗蛮了些,姿色倒比他见过的那些晋都养尊处优的贵小姐们略胜一筹,至少不像她们胭脂涂得比城墙还厚,香粉气味一尺内都能熏死人。
来了!来了!戚娟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戚娟娟抬手掀开红纱幔,透过缝隙看到周怜侧躺在床榻边,嫩白的双手揪着被角,将脸埋进喜被里。
她甚觉莫名其妙,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被子,周怜从被窝里钻出来,红扑扑的脸蛋嫩得似刚熟透的蜜桃,眼眸氤氲了层薄薄的水雾朦朦胧胧。戚娟娟双眸一亮,旋即转身,害羞道:“你下来!”
“你上来。”
周怜害羞地捏紧被角,转念一想,自己不该先上榻,整个人挡在了床榻边,叫她怎么办?
他挪挪身子往墙边靠靠,贴心为她掀开一角。
戚娟娟双手托着发烫的脸颊,掌心传来温热,她才不要上去!
不对!她凭什么不上去?!
鼓足勇气,戚娟娟转身看向周怜,此时他已“滚”到内侧,戚娟娟望着特意留出的空位,无措的眨巴眼睛。
周怜单手指着脑袋,轻拍拍被褥,失意戚娟娟躺下。
满殿红绸囍字,长明喜烛颤颤摇晃,又见周怜随意松弛,此般氛围自然而生微妙缱绻的氛围,戚娟娟说话不利索了:“你你你...休想占我便宜。”
周怜呵气道:“我占你便宜?我这般仙身神颜,需占你便宜?!”周怜气得坐直身子,直摇头:“戚娟娟,你简直太荒唐!”
“我若不是看在你对我还有几分心思上,断然不愿碰你分毫!”
戚娟娟惊诧地瞪眼瞧他,嗤笑声:“周大将军,你莫要自矜自炫了!哪里就看出我对你有几分心思?”
“戚三娘别装了,你我都拜过堂了。”周怜盘腿而坐,不愿揭穿戚娟娟的掩饰,他懂,小娘子害羞嘛。
“你呀,没甚可害羞。你夫君我虽貌美出众,但绝不是随意之人,那些莺莺燕燕我从不放在眼里。”
“追逐美色,人之常情,你呀也不要太过介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过过眼瘾,你没何损失不是么?”
“我到底是唔——”
戚娟娟一个绣花枕砸下去,周怜歪倒在喜被,不停地被戚娟娟砸打腰身。
“周怜!我就没遇到过比你还会自矜的人!今儿我算是见识了!怎会有人脸比城墙还厚!”
周怜惨叫连连,双手抱头,埋在被面喊道:“轻点砸!消消气!我们还有正事没干呢!别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
戚娟娟手里的绣花枕头在空中停滞,她吹飞挡在眼角的一缕发丝,胸廓微微喘气,疑惑道:“传宗接代?”
登时才反应过来,周怜话中意思,他刚才误会的是她要跟他......
一个枕头砸在周怜脑门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脑袋发昏。
“我接你的代!传你的宗!”
轻砸变怒砸。周怜受不了,一个扔被子把戚娟娟蒙住了。戚娟娟掀开被子继续砸,周怜仍被子继续蒙,两人的头发丝跟鸡窝似的乱糟糟。
打累了,两人枕在榻上片刻休战,戚娟娟没力气了。
“你睡地铺,我睡床。”
传宗接代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戚娟娟不依他,周怜不会碰她的。
稍稍歇息会,周怜乖乖下榻穿鞋。
他认输,不跟她一般见识。
周怜抱出衣橱里一床新做的缎面绣花被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戚娟娟盖好喜被,闭上眼睛:“警告你不许碰我!”
周怜无奈闭眼:“母老虎,我才不稀罕呢!嘶——”
一个枕头砸脸上。
周怜顺势枕过绣花软枕,平静睡去。
那是不可能的。
夜里周怜睡觉不老实,翻来翻去,动静窸窸窣窣。
戚娟娟忍无可忍骂他:“死动静。你是蟋蟀还是老鼠?半夜出来偷仓。”
周怜已老实,选择闭嘴,安静等到戚娟娟熟睡后,悄摸摸地掀开床幔,不敢动......
他手里紧攥着一块红盖头,等了两息,看戚娟娟阖着双眼,睡姿平躺,几乎没有没反应,便大胆地将红盖头盖在她脸上,又等了两息。
然后掀开。
一双眼睛咕隆大的盯着他,眼白清晰得吓人。
“你干嘛?想捂死我?”
“啊!!!”
周怜双手胡乱扑腾掀开床幔,退出去几尺远。
随之喜红盖头飘了出来,落在周怜的地铺边,床幔内戚娟娟翻了个身又恢复了安静。
周怜躺回被铺。
倒也不是想捂死她。大婚仪式就差最后一步掀盖头没结束,他难受的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刚刚虽被戚娟娟吓了一跳,起码现在可以好好睡个舒坦觉了。
第二日天没亮,丫环就敲门喊戚娟娟和周怜起床。
两人听到敲门声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怕露馅急急忙忙的收拾地铺,周怜把被子胡乱塞进衣橱里就往床上躺。
戚娟娟推搡周怜:“不要挤我!”
丫环在外面等焦急了,开始催促他们。
周怜这才让丫环进来。
樱桃和几个姑娘进了榻边,见大郎君和大娘子侧躺在一起,都支着脑袋笑眯眯地
望向她们。
樱桃将熨好的衣裳端来:“大郎君、大娘子,梳洗完需随奴婢去新枝院给郎主和主母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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