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清晨。
梦璃站在小楼外的自行车停放处,抬眸望向雨后晴空,呼吸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翻身骑上自行车,回头看了眼身后停放的机车,喃喃说了一句“还有一年”,而后扬长而去。黑色短发在风中肆意,未拉上拉链的校服向后飞扬。
——高二,我来了!
到了学校,停好自行车,梦璃单手拎着书包往肩上一甩,向着教室走去。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梦璃偏头,肩膀耸动两下,往旁移两步,她咬碎嘴里的棒棒糖,“走路就走路,再动手给你手卸了。”
“得,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那个小璃儿。”喻辰逸不甚在意,走近些问,“林晨那狗东西之后没再折腾你吧?”
“你都给他打成那样了,他哪还有精力来给我添堵?”梦璃笑,“喻辰逸,你下手一点儿都不干净,下次注意。”
“我那是被我爸给炸出来的!”一想到这,喻辰逸就来气,“我爸那人有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事情他稍微打听都能知道,我刚见了你,紧接着林晨就躺医院了,他必得怀疑我,这不略施小计,我就露馅了,自己交代了个干净,不过幸好他只是不让我出门,要是敢让我去医院给那狗东西道歉,我非得离家出走不可,让他知道知道是自家亲儿子重要还是别人重要!”
梦璃道:“你还是让叔叔省心些吧,这么些年,他都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了?”
“谁叫他是我老子呢。”喻辰逸一脸骄傲,忽而话锋一转,“七夕那天我替你去看了阿姨,我去的时候发现她的墓碑已经有人打扫过了,还放了一束新鲜的向日葵,我记得你说过,阿姨很喜欢这花……”
“你是想说我爸良心发现了?”梦璃冷笑,“你觉得可能吗?那一天他不知道在哪里愉快地过节呢。”
“不是,我想说的是,这世上除了你,还有另外的人记得阿姨,记得她的喜好,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喻辰逸与梦璃并肩而行,偏着脑袋看着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梦璃:“嗯。”
喻辰逸:“对了!”
梦璃瞥了他一眼:“又什么事?”
喻辰逸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啊,这学期我们班上会来一个转校生。”
没听到后续,梦璃问:“然后呢?”
喻辰逸:“你不好奇吗?”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路过垃圾桶,梦璃将手里的糖棍扔进去。
“我说小璃儿,你这样可不行。”喻辰逸打量她好几眼,才又继续道,“你说说你,好好的女孩子,剪这么短头发,衣服也不好好穿,这乍一看,简直是雌雄难辨,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梦璃:“爱情是什么?”
“爱情当然是世间最好的事情啦……”喻辰逸笑得一脸幸福,“就像是——喂,你干嘛去?”
梦璃大步走向花坛的角落,将书包一扔,伸手就抓住前面一人的衣领,往后一扔。这一动作吸引围在这里的一群人看过来,梦璃没空管他们,径直走向蜷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女生,蹲下身,柔声问:“可以走吗?”
“看到什么了你这是,火急火燎的,书包也不要了……”喻辰逸一边拍着梦璃书包上沾染的灰尘,一边念叨着。一抬头,忽地噤了声,不问缘由站到了梦璃的前面,将两人挡在身后,瞅了一圈围过来的一行人,皱眉道:“干什么呢你们?聚众欺负女生?好意思吗?跟你们同一个性别,我都嫌丢人。”
看着缓缓抬起来的那张小脸,没有意料中泪流满面,梦璃微有些意外。她的目光空洞,面颊有些不正常的红,嘴唇紧咬,带着轻颤,是一种极力克制的状态。视线偏移,梦璃看到她抱着书包的手被抓破了皮,鲜红血液侵染了指甲,手臂上也有明显的伤痕,而她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疼痛。
梦璃眉头紧锁:“喻辰逸,送她去医务室。”
喻辰逸才回头看了眼,应下:“好。”
梦璃站起身,无波无澜的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十指交叉,手腕转动,招呼都没打一声,横跨一步,一脚踹向最近的人,未做停歇,直击下一位……一群人反应过来,都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梦璃来回拍拍手心,回头见两人还在,眉心拧了一下:“怎么还没去?”
喻辰逸耸耸肩:“她不肯走,我也不能对人家用强的吧?”
“那边的,哪个班的?都要开学典礼了,还聚集在这里做什么?”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几人迎面撞个正着。
梦璃看向喻辰逸,两人对视,点头。
等到教导主任走过来,喻辰逸快步上前,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指着身后的一众人,痛心道:“彭主任,我要检举!”
听见广播声传来,彭振海板起脸,也不给众人辩解的机会,严肃道:“开学典礼你们都不用参加了,都给我滚去办公室等着!”
教导主任愤愤离开,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梦璃冲喻辰逸比了一个大拇指,转身去看女生:“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女生沉默地看着她几秒,摇头,转身,向着教学楼走去。
看着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梦璃又皱了一下眉,手腕忽然被拉住,她收回思绪,狐疑的目光看向喻辰逸。喻辰逸松手,道:“边走边说。”
梦璃看了一眼恶狠狠瞪过来的那伙人,神色淡淡回了一句:“说什么?”
喻辰逸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提着梦璃的,步子慢慢悠悠,放低声音道:“这女生情况有些特殊,她一向独来独往,没见跟谁说过话,老师们也像是很有默契一般,没见谁让她起来回来过问题,要不是有一次意外在姜老师办公室听到她开口了,我都以为她不会说话。”
梦璃愣了半晌:“她是我们班的?”
闻言,喻辰逸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刚冲过去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看出了对方是同班同学,后来发现你那全然陌生的眼神,才明白是我想错了,但这也合理,就你这对谁都不关心的模样,班里这么一个隐形人,不认识也正常。你啊……纯粹就是热心肠,或者说是对女孩子比较偏爱。”
梦璃无视他眼里流露出的一片温柔之色,拍开那只捏着她脸的手,翻了一个白眼:“人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这不叫偏爱,这叫正义!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伙人欺负她了,再说,女孩子大多娇小可人,我就是偏爱一些怎么了?”
“那你想过没有,这世间的好人坏人其实不是根据性别来区分的。”喻辰逸叹息,无奈道,“总是这么冲动,你这身边要没了我可怎么办哦……”
啧啧,又开始了。梦璃决定不再搭理这货。
他们慢吞吞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外时,那女生已经规规矩矩在那里站着了。她将书包背在胸前,背靠着墙,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意识到对方可能比较敏感,梦璃没离太近,靠着墙松散地站着,见那伙人还不死心准备过去,她伸出脚,阻挡的意图明显。
喻辰逸手搭在黄毛的肩上,用着暗劲,道:“丁嘉,这里可到处都是监控,你是真想吃处分啊?”
“关你什么事?”丁嘉脸上的怒意不减,想要过去,喻辰逸不松手,就这么僵持了近一分钟,才咬着牙,不甘地向后走,于另一端的墙上靠着,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女生那边。
梦璃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两颗糖,一颗扔进喻辰逸怀中,拆了手中余下的那颗外包装纸,含进嘴里。她偏过头,看向喻辰逸:“你觉得今天多久能结束?”
喻辰逸将两份糖纸用纸巾包起来揣进了校服口袋里,想了想,回答道:“一个小时起步。”
“老彭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梦璃掏出手机,冲喻辰逸挑眉,“来一局?”
“我卸了,还没下回来。”喻辰逸偏过脑袋,靠近了些,“我看你玩。”
“你爸也是一如既往。”梦璃觉得自己一个人玩着没劲,于是翻出手机里保存的比赛视频来看,她将一只耳机递给喻辰逸,“看不看?”
喻辰逸接过来:“看。”
喻辰逸道:“这是22年世界冠军杯总决赛吧。”
梦璃:“嗯。”
喻辰逸:“怎么想起看这么久远的比赛?”
梦璃指着屏幕中的中单选手:“因为他帅。”
喻辰逸嗤笑:“肤浅。”
时间悄然流逝,梦璃正看得起劲,耳机忽然被摘了,她狐疑抬眸,听喻辰逸道:“估计结束了,收起来吧。”
梦璃抢回耳机,道:“这局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你帮我盯着点。”她话刚说完,屏幕被一只手挡住,紧接着听到一声大喊的“姜老师”。梦璃只好关闭视频,将手机和耳机放进校服口袋,看向朝这边走来的班主任。
姜穗是高二九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不满三十岁,温和大气,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是九班学生一致认可的好老师。她走近,看向几人:“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姜老师,我们这次真的没惹事。”喻辰逸对着另外一伙人下巴一扬,“呐,看到没?他们在开学这么好的日子里欺负咱们班的同学,这让我们给看见了哪儿能忍啊?于是就上演了一出见义勇为,可是运气不太好,被彭主任给看见了,又恰巧马上要举行开学典礼,彭主任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具体情况,就让我们都来这里等着了。”
姜穗看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生,回头一巴掌轻轻拍在喻辰逸脑袋上:“就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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